南曲烟捡起地上的匕首,狠心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这刀不浅,鲜血霎时冒了出来。
她在屋内翻出干净的纱布,依旧没有上药,直接包扎了起来。
然后她到院里把手心干涸的血迹洗掉——
一点伤疤也没有了。
就是再好的金疮药也没有这个效果。
她身上的伤口竟然会自己快速愈合,南曲烟惊讶地捧住自己的脸。
难怪她下了傅历鱼的坐骑后掌心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南曲烟靠在缸边,静立在清晨残余的稀薄夜色里,脑子在慢慢的捋一些问题。
她记得那只蓝水兔说她身上有一种力量,可以消解剑尊体内的魔气。
那她身上伤口快速愈合,是不是也是这力量的体现?
她当时一心想回修真界,加上那兔子含糊其辞,后来她便把这回事忘了。
如果是这样,她之前在浴池里受的伤或许就不是蓝水兔帮忙治好的,她当时还觉得神奇,身上竟然一点伤口和疼痛都没留下。
南曲烟心渐渐有些热起来,或许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呢。
她洗了把脸,回到房里继续打坐练功。
半个时辰后,她拆开手臂上缠绕的纱布,擦去干涸的血迹,白皙的皮肤上不见一丝伤痕。
这样的伤口,彻底愈合也需要两三天,更别说不留下一点疤。
南曲烟已经没有惊讶了,她只是在想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的她并不是这样。
中午的时候又有弟子来给她送饭,顺便观察了一下她的情况,见她实在没什么症状,两人就面对面多聊了几句。
南曲烟问对方要了一把普通的长剑,吃完饭后就在院里练起了辟寒剑法。
这些年随着对这两本剑法的磋磨,她逐渐觉得辟寒剑比起月熙的四春剑更适合她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四春剑法从第六式起难度陡然提升,变难以掌握,最后面的三招更是没了月熙的指导,她就一直不得要领。
反观辟寒剑法,剑路平稳流畅,简单易懂,直到最后一招也是同样质朴无华,却又能感受到不俗的威力,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意味。
这本剑法编纂者的剑术水平一定是在月熙之上的。
月熙精通掌法,剑术是他的爱好,他在剑上并没有多么高的天赋。
南曲烟有了这个判断,于是这两年也就渐渐把重心放到辟寒剑法上。
院里狭窄,练了个把时辰觉得有些施展不开,干脆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落到外面的空地上。
南曲烟越练,通体越觉清凉,因为辟寒剑的剑气就是冷的。
最后一招,她旋身,顺着剑势乘跃到头顶一根树枝上,几道锋锐的剑气往莲花池里扫射,在水面上留下了白色冰带。
莲叶交错,她对行剑方向的控制有了提升,剑气没有伤到一叶一萍。
南曲烟满意地从树上跳下来,看见桥那边远远走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黑袍箭袖,墨色马尾束在脑后,气宇轩昂,面色却稍显阴沉。
“时勉?”南曲烟压低了眉头喃喃道,这周围没其他人了,是来找她的吗?
南曲烟心里奇怪,收了剑,边打开院门边观察他们。
然后便看到他们从廊桥拐进了可以通往这间院落的小道上。
一行人包括时勉、柳青真人和她的两个弟子,虞岚也在里面,都停在了院子门前。
时勉率先走到她面前,阴沉凌厉的目光打量她,又转头看了看莲花池上冰寒剑气留下的痕迹。
南曲烟被这阵势弄得不明所以,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正要上前对时勉行礼。
“你刚刚练的是什么剑法?”时勉开口打断她的动作。
“是弟子自学的辟寒剑。”南曲烟低声回答,她往莲花池那边偷偷瞥了眼,难道是嫌她破坏环境了?
时勉脸色一下变得更糟糕,眼睛里仿佛有怒火在一点点积蓄。
那目光,仿佛要将南曲烟洞穿。
一旁的柳青见气氛不对,有些奇怪:“尊上,不是说来看一下这位弟子的情况吗?”
是的,时勉回宗内商议事务,顺道想来留意一下这个曾经到过浮甘城,并且没有做过任何防疫措施的女弟子是否出现月渠病的症状。
他昨晚已经得到月熙的确认,不久前他确实准许了南竹重回宗门,只是他不知道她的新名字叫做南曲烟。
时间过去有些久了,回忆起那些细节,时勉稍稍反省了一下。
他当年是否真的误会了这个女弟子,她这么汲汲营营渴望回到嘉应宗,或许真的和媚门没什么牵连,只是一个资质相当驽钝的平凡修士的诉求。
她被月熙带进一场美梦,没有价值后又被无情抛弃,像一条短暂体会了温暖火炉的流浪狗,看起来还挺可怜。
然而刚刚隔着诺大个莲花池,看见对岸那耀目的银光,那些利落的剑招,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苏闻月的武功,是她的辟寒剑法。
苏闻月毫无疑问是媚门的人。
这个女人害得时勉两个兄弟一个重伤昏迷,一个不见踪影。
如今一个嘉应宗弟子,竟然会媚门的武功。
时勉阖了阖眼睫,再睁开时怒意不见踪影,眼角流露出些许不屑。
这不过是他怒气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他缓缓开口,锋锐削薄的唇吐出令南曲烟猝不及防的两字:“南竹。”
南曲烟脸色一瞬间有些惨白。
“今晚戌时前,离开嘉应宗。”他看着她局促的眼睛,漠然平和地宣布。
“南竹?”柳青一直没忘记这个名字过,她跨步走进两人之间,替南曲烟隔开时勉迫人的视线:“她怎么会是南竹呢?”
时勉看起来什么都不想多说,转身就要走。
“凭什么?”南曲烟反应过来,追上去两步不满地说道:“是掌门让我回来的。”
“你觉得本尊还没有能力处理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吗?”时勉已经走到门槛处,又停下来侧脸说道。
南曲烟甩了甩因为紧张微微发热的脑门,从那种下意识产生的惊恐中脱离出来,她已经冷静了许多:“弟子需要理由。”
“理由?你一个嘉应宗弟子,竟然会东林门的剑法,呵。”时勉扔下这句,大步跨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