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记青靠在床边,手指撩开南曲烟耳后的发丝,露出那个不停冒血的小伤口。
血液在她因寒冷而过分苍白的皮肤上斑驳交织。他并不觉得血液肮脏,或许是鲛人有嗜血的本性。
江记青俯下身,如蜂蝶啜饮花露,把南曲烟的血一点点地吞喝入腹。
体内魔气渐渐停止攻击他的神识,脑部的疼痛得到缓解。
江记青的呼吸开始平稳下来,冰山蓝的眼睛内阴翳消散,一时清醒了不少。
南曲烟却蜷缩在被里,意识因为寒冷与失血变得模糊,她运动真气勉力抵抗着,有那么几个意识回笼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被冻死在这间屋子里。
她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被一场大雪覆盖满身。
直到耳边传来几声悠远的鸡唱,高昂嘹亮,曲折回转,是嘉应宗内养来报时的翠羽雄鸡。
南曲烟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下意识循着明亮往上移了移,看到窗外熹微清冷的晨光。
房间内已经没那么冷了。
她机械地坐起身来,骨头缝里咯咯作响,发现床尾有人。
剑尊不知何时上了床,正在那头打坐调息。
他闭目盘腿,脊背打得直直的,露出来的皮肤上血管发出耀眼的蓝色荧光,似有滔滔不绝的真气在流动。
房内光线仍然昏暗,南曲烟呆滞地望着他,脑子有些迟钝,还有些不解。
或许是嫌地面太脏他才上来的,搞得这床铺仍旧像一张冰床。
南曲烟先是试着扭了扭脖子,然后尝试慢慢活动手脚,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一点。
像被塞在一个坛子里很多年的人,出来后手脚都不知道如何舒展。
有一瞬间她心里恐慌至极,以为自己被冻残了。
应该不至于,南曲烟冷静下来,一点点调运气海内的真气冲击四肢百骸,直到面上都开始泛起一股热意,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
她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想叫一下对面的人。
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管间干涩的皮肤互相摩擦。
痒意在喉头里泛起,南曲烟一下下咳起来,瞬间憋红了脸,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找水喝。
昨晚真人弟子给自己送来了一壶新茶,南曲烟直接就着茶壶嘴喝了起来。
喝完后,她往地上一坐,大呼一口气,庆幸自己还活着。
还以为要被冻死了。
南曲烟扭头往里间看去,剑尊正从床上下到地面,他身上的灵光熄灭了,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南曲烟从地上爬起,把堆在门口的桌子椅子一一搬开,上面有许多水珠,凝结的冰霜融化所造成。
“你叫什么名字?”江记青走至她身后,有些迷茫的问。
南曲烟手上动作一停,有些惊讶:“弟子名唤南曲烟。”
原来剑尊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他为什么能精准找到这?
他的眉眼又恢复了那种摄人的冰冷,或许是因为刚刚承受了带来的魔气痛苦,看起来甚至有一丝忧郁与疲惫。
江记青看了看南曲烟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犹豫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姓什么,”江记青似乎在解释:“叫什么不太记得了。”
南曲烟点了点头不太在意,躬身去摆桌子,“为什么剑尊知道弟子在这?”听起来是随口一问。
江记青沉默了,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感觉。”
一种充满吸引力的感觉,他只需稍加分辨,就能知道哪个方向有那种独特的气息存在。只是在飞过莲花池时因为魔气导致体内真气失衡,不小心掉进了池水里。
如果面前的女人真是玉凰转世,那因为血脉共鸣带来的吸引就不奇怪了,所有中月界的生灵都是被玉凰的精元骨血养出来的。
南曲烟闻言快速眨了眨眼,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以为是他身为鲛人有什么独特的感知方法。
“这样啊。”她含糊地说道,还以为他是问了不治峰上的人。
南曲烟把桌椅摆好,拉开了房门,一声鸡鸣正好自上空响彻。翠羽雄鸡会飞的,但南曲烟没有看到一丝影子。
外面的天空是青蓝昏暗的,万物还笼罩在一层浅浅的阴影中。
南曲烟退到一旁,想着剑尊也没有待在这的理由了,心里希望他赶紧走。
她在门边低着头,也不敢大声:“剑尊,您慢走。”
“你额头上的纹路消失了。”江记青往她面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
“弟子知道。”昨天她已经照过镜子了,实在搞不明白原因。
“是回到月留殿后立马就消失的。”
南曲烟这才抬起眼,面上有一丝惊讶。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那些花纹还在,月熙或者傅历鱼就应该过问起来的。
花纹可能是在她出了倾世镜到被月熙接住的那一短暂的时间段里消失的。
“难道那些花纹真的和中月界有关?”她垂眸,喃喃自语道。
其实她最关心的是这些花纹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危害。先前她一直怀疑是遇到的那些妖禽和双头鬼蛇在她身上留下的。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不用太担心了。
说到妖禽,或许那不能说是妖了。
魔兽的危害可比妖大多了,也凶险得多。
修真界的魔兽早早便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有一些比较灵性的藏匿到深山老林里,或者到其它环境严苛的地方据险固守,让修士们无法下手。
看那个山谷植被的样子,离深山老林还差得远,竟然会出现那么大一批的魔物。
南曲烟心有余悸起来。
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上报宗门。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探到了她脸侧,在她耳朵后的皮肤上摸了摸。
南曲烟惊然抬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
“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江记青把手放下。
他割的口子很小,却并不浅。她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能力。
“是吗?!”南曲烟往耳朵后摸了摸。
完全摸不到伤口,也没有一点痛感。
南曲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自己的左手缓缓举起来,一圈圈揭去上面缠绕的纱布。
除了掌心干涸的血迹,伤口已经看不到了。
对修士来说身上受点皮肉伤不算什么,但这未免痊愈得太快,她也没用什么药。
南曲烟迷茫起来,等到再抬头院时发现院子只有她一个人,剑尊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