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曲烟深吸一口气,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挺正常的,就是喘气声有些大了,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剑尊,你、你现在正常吗?”
问完,她垂下眼睛,等着门那边人的回答。
膝盖忽然一凉,门缝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过来一层晶亮的薄冰壳。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嗯。”。
南曲烟眉头皱得更深,她把手里的匕首握紧,再次问道:“夜这么深了,剑尊找弟子有什么事?”
门外的男人没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很快说道:“开门,我不会伤害你。”
南曲烟略略不耐烦起来,有些怀疑门外像是什么不停催人开门的鬼一样。
“剑尊最好还是回吧,我在隔离中,不方便接触人。”
说完,南曲烟又屏息凝神地等待了一会儿,门那头沉重的喘息声消失了。
走了?
南曲烟把脸贴在门上,感觉透过门板传过来的那道寒气也没有了。
她松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看见门缝下渗进来许多荧蓝的雾气,浓郁到渐渐在地面上铺成一块毯子。
房间的温度骤降。
南曲烟瞪大了眼,退到桌椅旁。
蓝色雾气汇集到一起,凝聚出一个人形,所有细节一一落实。
江记青就这么进来了。
南曲烟:“……”
“剑尊,你这何必呢。”
她抬手揭下门上的禁制符,随时准备冲出去。
男子未着鞋履,他身上穿得极单薄,胸口大敞着,有一道黑色的阴影蔓延出来。
南曲烟眨了眨眼,看清了,又是那种紫黑色的气体。
跑!她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南曲烟肩上蓄力,欲顶破房门,却在快要接触到门扇,被一只冰冷蛮横的手扯了过去。
“别跑,我还没失控。”
声音伴随着寒气,在头顶响起。
南曲烟贴在江记青怀里,被他死死禁锢着。
她勉强挤出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臂,腕子一转,匕首被她反握住,往后直刺男人双眼,欲要逼他放手。
剑尊双臂依然缠在她身上,抱住她的力道未减分毫,然而匕首却被一股气劲击落,滑进了堆叠在一起的桌椅缝隙里。
见匕首落地,南曲烟心凉了半截。
“太慢了。”他下意识地批评道:“气也不足。”
“剑尊,你应该不是专门过来损我的。”她把被打痛的虎口蹭腿侧揉了揉。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低下脑袋,把嘴唇凑到她耳后:“给我血。”
仿佛一个冰块塞进了脖子窝,南曲烟被冷得浑身一颤。
她想调动体内真气,却发现房间内实在太冷了,四肢经脉都好像要被冻住了。
他的话,更是让她心头一跳。
南曲烟尽量使自己的脖子远离他,微微挣扎起来:“要我的血做什么?剑尊不会真是茹毛饮血的妖物?”
江记青喘得厉害,仿佛正在压抑身体里莫大的痛苦:“你能帮我压制魔气。”
南曲烟忽然顿住了。
“魔气?”她转过脑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记青。
一缕黑色的气体正好飘到眼前。
原来他身上的是魔气。
若是如此,那天在山里看到的妖禽,真的是妖吗?
两者身上散发出的黑气完全一模一样。
南曲烟语气不自觉变得幽森:“剑尊,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魔气?”
江记青张了张唇,话未出口,却是又一轮魔气在体内冲击。他急喘起来,嘴角迸出一丝鲜血。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魔气越来越浓厚了,甚至把南曲烟一时笼罩在了里面。
南曲烟霎时屏息,生怕体内吸进一丝魔气。
她不知道,寻常魔气其实和灵气差不多,很难通过呼吸吸入体内,只有自己主动纳入才会进入经脉里。
一片迷蒙中,南曲烟忽然感到耳后传来刺痛。
江记青用气劲在她皮肤上割开一个口子,把唇覆了上去。
南曲烟忽然感觉身上长出了一层绒毛,皮肤变得敏感应激,隐约泛起一些热意。
她像受惊的兔子不管不顾挣扎起来,两人在房间里扭打,直到南曲烟双手被反剪身后。
“抱歉……”江记青声音变得沙哑。
他知道,他杀死过她一次。
十年来他一直在吸收江山负血的魔气,当体内的魔气达到某个浓度时,他便会陷入同一个幻境,看到那些画面——
总是给他一种回忆的熟悉感,他好奇,因此沉迷。
他断断续续地在幻境里行走,好像在探索一张地图,不停扩大边界。
只是身体渐渐不能负担,上次他便是入了魔,神识堕入无间深渊,魔气逼出了他鲛人的原型。
还好,他被唤醒了。
江记青逼近她,眼神因为痛苦变得有些狠戾,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血能帮我压制魔气,不然我会失控,把你杀死在这里。”
“为什么?”南曲烟表情痛苦起来,不解地问道:“难道狗血鸡血这些不行吗?”
“我不知道,但上次也是你帮我。”江记青空着的那只手扣住她的下颚,目光在她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你的血很特别。”
“那你会把我吸干吗?”南曲烟颤抖着,有些害怕地问。
“用不了那么多。”他嘴唇早已被血洇红,窗外露出来的一线月光,让他显得有些妖异。
南曲烟清晰地看到他冰蓝的眼眸变得暗沉,瞳仁里有黑气翻搅。
怕他真的又变成上次那副模样,南曲烟似是下定了决心。
“好,弟子信了。”南曲烟抽了抽手,示意他放开。
江记青放了她的手,扶着她的肩,正要把她后背转过来。
南曲烟忽然说道:“剑尊,能不能收敛一下你身上的气劲,实在太冷了。”
说这话时她牙根打颤,房间里已经结上了白霜,地面变得湿润光亮,连她的眼睫也覆上一层银白。
江记青愣了愣,随后摇头:“我控制不住。”
真气与体内的魔气互相争斗,只有压制了魔气才能收敛冰寒的真气。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弯下腰,把南曲烟从地上抱起,放到了里间的床铺上,把所有的毯子被褥盖在了她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这顶什么用,连被子都是冷硬冷硬的。
南曲烟在被里蜷缩,被冻得脑袋发昏。
“剑尊,给弟子留一条命。”她翻了个身,好把自己耳后的伤口露出来,抖着嘴唇说道,然后闭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