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天走后,夜风独自一人在阳光房里发了一下午的呆,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的云朵翻涌着随着风的方向而去,心中也同那样的天气一样,翻涌着,空荡荡的。
入夜之后,他独自一人在皓月城中走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城门前的那座水池,他呆呆地望着水池,好像听着那水声的嘈杂,他的内心便能安定一些。
“哥哥。”
就在他呆呆望着水池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夜风回头一看,是正一脸担忧望着他的夜空。
夜风温柔地笑了笑,说:“你回来了。”
夜空小心走上前去,望着他问:“你……可有和泠天哥哥聊过了?”
夜风点了点头,抬头望向那水池上的飞瀑,说:“你的泠天哥哥说的对,我只是懦弱罢了,那些理由都是我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听到夜风如此贬损自己,夜空用力地摇着头,说:“才不是呢!哥哥你只是怕陛下被伤害,只是怕陛下不能做出她心中真正的选择,所以才会一直没有行动。我知道的,哥哥的心中一直都深深爱着陛下!”
看着妹妹是如此相信他,他有些愧疚,他摸了摸夜空的脑袋,坐在了水池前的长椅上,说:“过来吧。”
夜空走到了夜风身旁坐下,看着他问:“那哥哥你想好了吗?你……要不要去告诉陛下,你的心意?”
夜风低下了头,随后淡淡一笑,说:“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夜空眨了眨眼睛,问,“我怎么了?”
“如果我成为了万亭国的王夫,那便不再是伏芝一族的人了,而你,就要成为伏芝一族的族长,我……不忍心把这个重担交给你。”
说到这里,夜空笑了起来:“你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做好的!你安心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吧,伏芝一族有我在呢!”
“可是,允深呢?”
夜空眨了眨眼睛,问:“允深他怎么了?”
夜风见夜空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复杂,有些不忍心开口,却也不得不说:“等你成为了族长,他若想要与你长相厮守,只能是卸下际氏一族少爷的身份,成为伏芝一族的人。在民间,这叫入赘,他……愿意吗?”
“入赘……是不好的事么?”夜空仍是眨着眼睛,天真地问,然而夜风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他花了好一会儿组织语言才回答道:“入赘……在民间,似乎不太体面。”
“是么……”夜空一听,突然有些失落,但她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信心,她突然扬起了笑容说,“但我相信,他对我的心意,不是一句体面不体面就可以劝退的。”
夜风有些吃惊,允深是那样好面子、那样骄傲的男人,可他居然能给予夜空如此大的信心,他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允深对妹妹夜空的用心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肤浅。
夜空抬头看着天空,露出幸福的笑容,说:“而且呀,允深那么聪明,人情世故呀,政治智慧呀,这些他都是最擅长的,有他在我身边,哥哥一定可以放心的吧!我和允深,一定会让伏芝一族越来越好的。”
夜风淡淡笑着,他欣慰两人的感情有着如此巨大的信心,但一想到他人可以做到如此,他却连给羽阳坚定选择的信任都无法给到。
他突然发现,他是不是辜负了羽阳。
他们一同望着天空的云层,突然的,一朵遮蔽着月光的云彩渐渐飘远,月色明媚地高悬在空中,那样淡淡的青白色照在夜空与夜风的脸上,望着这样的夜色,夜风心中那最后的一个心结被解开了——不能再让她等待了。
而在另一边,羽阳在朝会之后把自己关在了心胜宫的寝殿中,连小青都不许陪着,平日最担心政务的她今日却大大方方地把那些恼人的东西都放在了脑后,独自一个人坐在了寝殿的窗前,发呆地看着窗外的春色,数着那并不明朗的天空飘过去了多少朵沉重的云朵。
她甚至都有点忘了,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了。但她似乎是太累,最后竟是趴在窗台上睡着了,直到小青见她许久没有回应,悄悄开了门缝看到,这才过去为她加了披风,也没有吵醒她,就这么让她在窗台上睡着。
等到羽阳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天上躲在云朵后的朦胧月光,这样的感觉很新奇,让她也突然释怀了这一日的苦闷。
“小青。”羽阳轻声唤道。
小青听到声音,即刻开门进来了,上前收好落在地上的披风,笑着问:“陛下醒了?”
羽阳点了点头,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您有大半日没有用膳了,饿了吗?”
羽阳柔柔地笑了,点了点头,说:“好像好久没有这么饿过了。”
“那您稍等,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上菜。”说着,小青抱着她的披风往外走去,羽阳回头看向了窗外晴朗的夜色,不知为何,突然就湿润了眼眶。
她抹去了泪水,嘲笑自己,告诉自己,只是她太累了罢了。
于是,她给自己好好地放了假,吃过了迟到的晚餐,直到上床休息,她都没有跨入书房一步,只是让自己好好地休息了一番,虽然下午在窗台前睡了许久,但到了夜里也一样安眠——她已经太久没有放松自己了。
于是,在这样放松过后的第二日,她一早便醒了,梳洗用餐,坐在心胜宫的书房开始继续做一个称职的君王,她仍然会收到那些催促她尽快大婚的奏文,但她却不再关心了,更不再愤怒,她知道,她只需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她是君王,只要自己不点头,没有任何人能给她压力。
就这么心境平和地忙碌到了午后,正是疲惫地打着哈欠的时候,门外走来了一名御卫,恭敬地行礼道:“陛下,夜风公爵大人求见。”
羽阳有些吃惊,张大的嘴还没合上,一会儿后才觉得似乎这样不得体,赶紧闭上了嘴巴,问:“他……在门外?”
“公爵大人说,他在花园等您。”
羽阳点了点头,说:“告诉他,我这就来。”
“是。”
待御卫走了,羽阳还是没反应过来,为何夜风会突然来矢雨城找她?除了一些公务的场合,她已经与他有数个月没有私下见过面了。她想问问其他人,但泠天不在这里,夜空也临时有事回了屯所,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想无益,去看看就知道了——羽阳如此告诉自己,抱着有些加速的心跳往外走去,命身后不用人跟着,独自一人走出了心胜宫,走向了那座她用心打理了几年的小花园。
刚刚走进花园就看到了夜风正在把一株花苗栽培进花盆中,羽阳走了过去,发现了那是一株芍药,便问:“这是……?”
夜风抬头看向了她,笑了笑,说:“还记得几年前你送我的那个花枝么?”
羽阳点了点头。
夜风一边为那花苗培土,一边说:“它长得很好,我便移栽了一个小苗,想着找一个时间送回给你,想了想,那就今日吧。”
说话间,夜风已经把花栽好了,去一旁的水池净了手,擦干之后,走向了一直好奇看着他的羽阳。
夜风又是笑了,声音温柔地问:“为何这么看着我?”
羽阳问:“你是特地来送这花苗的么?”
“当然不是,若只是为了一朵花,这样的理由似乎不够来见你一面。”
羽阳皱起了眉头,用力摇了摇头说:“我说过的,你若需要见我,就直接来见我,不需要理由。就算是为了一朵花,为了一杯茶,都可以。”
看着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夜风的心中有一丝的触动,他这才想起,四年前羽阳已经如此与他说过了——只要想见她,便就去见她。
可他,却一直没有做到。
他愧疚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她的面前,说:“昨日朝堂上……你……还好吗?”
说到此事,羽阳低下了头,低声回答:“我没什么事,但……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跟他们说,你很好。”
“我知道,你不回答的理由,我知道。”
羽阳抬起头来,抱着还是怀疑的语气问:“你……真的知道么?”
夜风笑了,他说:“你不愿强迫我做选择。”
羽阳吃惊地望着他,但随后又落寞地垂下了眼帘——他明明知道,却仍是放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正在羽阳失落时,夜风那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对不起,我到今天才来见你,因为……我也是。”
“你也是?”羽阳小心抬起眼睛,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委屈。
而夜风望着她这般令人心生怜爱的目光,更是悔恨自己没有早些站出来,他望着她,认真地说:“我也害怕,你的心里没有我,却还是要被迫选择我。”
话音一落,羽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