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来了,谁啊?”
“王哥,嫂子在家吗?”
“她睡了。不是,你来我家敲门问我老婆睡没睡是什么意思?”
“城那边开始抓壮丁充军了!”
王姓男子本来睡眼惺忪,突然清醒过来。
“他们不是说自愿吗?”
“唉!他们的话还能信吗?我劝你赶紧把嫂子叫醒,逃出城,找个好去处吧!”
“醒醒!老婆!对了,兄弟,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就不去了,我这腿残了,走不快。再说他们要我也没用,你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没再啰嗦,一个收拾行李,一个继续挨家挨户敲门去了。
曦光刚刚从云层里迸出的时候,广场上就挤满了人,全是女人,有些怀里还抱着孩子。
“我丈夫被你们抓去哪了!”“你们这群不讲道理的畜生,赶紧放人!”“我孩子才刚刚出生,他不能没有父亲!”
“各位!我承认这次征兵手段有些鲁莽。为了补偿你们,今日起不再征收粮草钱税,并分与每户救济粮,人人有份!”养修竹在台上大喊。
台下沉默了。似乎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战争在即,不强征粮草,已经算是爱民了,今天反而将粮食分发,背后肯定有蹊跷。不过台下都是相夫教子的妇人,懂这些道理似乎没什么意义,不如拿上粮食,养活她们和骨肉。
台前沉默,台后又是一阵喧嚣。
“放我走!我孩子才刚出生,我不能死!”“我杀个鸡都得要个帮手,你们要我没用!”“我娘六十多岁了,我不在她会活活饿死的!”
“我十分理解大家,我也十分愿意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褐色衣盔的青年人,腰里夹着一把藤草编成的长鞭。面容俊朗,身形矫健,不怒自威。这人就是幽兰派七毒之一,“紫花藤”,养正清。
“想走的出来,我亲自送你们见家人。”
几人想都没想就走了出去,一人也想跟上却被旁边的人拉了回来。
“别走,他们不会这么好心。”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回到了队伍里。
“没有其他人了吗?”
沉默。
“你们几个想回家是吗?”
“对!多谢长官成全!”
“可我师兄已经给你们家人分了粮食了,那怎么办呢?”
“回去我就还给您!”
养正清大笑,“没事!不过是点粮食吗!”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那人抬腿就往外走,后面几人也急忙跟上。
“不过你们是吃不上了!”
还没等几人回过头,一股风就从后面吹来。养正清抽出鞭子,向几人甩去。
一声声惨叫响彻云霄,众人怒不敢言,只有一个女人上前。
“师兄,手轻点,别害了性命。”
女人芳华正好,二十几岁。浓妆艳抹,妖娆妩媚。摇摇轻步,婀娜好似夏末莲花;芊芊细手,娇嫩如同春初葇荑。青花袍紧裹身上,尽显身姿曼妙,仔细看才觉有条青花毒蛇绕在颈上。这女人即是幽兰派七毒排行最末的“青花蛇”,养听春。
“小师妹,离远点,别伤着你。”养正清继续抽打,疯魔一般失了心智。
“停!”养修竹朝他走过来。“我叫你停手!”
养正清似乎还没尽兴,悻悻走开了。养修竹蹲在几个逃兵面前,拿手试着鼻息,还有微微风动。
“幸好。”
“长…长官,不…不…不走了。”
“放心,我们会医好你们的。”
“师兄,他们已经是废人了,治好了也没用。”养听春蹲在修竹身旁。
养修竹轻摸了摸听春的头,“这的事不用你插手。”转头向预备士兵问话。
“伤残老弱不必上战场,留在后方即可。觉得自己符合条件的,向前一步走。”
经过刚才的事,没人敢再耍小聪明混入其中了。大约有百余人走了出来,多数是土埋半截的老汉,也有很多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甚至还有缺胳膊少腿的伤残人,其中就包括刚刚的跛子。
“好!今后你们就负责后勤,打仗的事情你们通通不用考虑!”
后勤队被下放到马厩、厨房等地。
“留下的人,由我师弟养正清亲自训练。放心,如果他滥用私刑,直接和我报告,我保证还诸位公道。”
之后十余日,民兵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与刀剑作伴。
风岚城城主内堂。
“明天你带人去城后二百里外的临渊谷驻扎,最好再弄出点人命。”
“师兄,他们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料,一个个好吃懒做,真打起仗来估计只有挨刀子的份儿。”
“你一人就够了,他们不必打赢。记住!只杀该杀的人!”
转天一早,养正清整备人马,民兵坐在马拉的木车,朝临渊谷进发。到驻扎点已是第二天深夜,行军疲惫,养正清下令整顿,到正午再做计划。
临渊谷边境军驻扎地。
临渊谷虽在边境,但有天险裂谷在后方。平日里临渊谷除了给总领寄去书信报告临渊谷无事以外,这里的长官和士兵再就没别的事做了。总领也深知这点,所以这里的军队都是些被淘汰的废材,营地里酒桶堆放的比粮草还整齐。今日帐内正在狂饮,几人酩酊大醉,酣睡在席上。长官躺在地上,还有意识,不过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报!”探子进帐报信。
“报!报什么报!酒!去给我打酒!”
“风岚城方向有军队向我处进发,目前驻扎在二十里外。”
长官费力坐起,思考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风岚城?他们不在城里搞什么比武大会吗?还好他们没请我,不然我非得让这帮只会意淫的混混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真功夫。哈哈哈哈哈!”
大笑后,他拔出剑,在帐子里随意挥舞,步履沉重,形似一头被火燎了尾巴的熊瞎子。乱打一通,踢翻了桌子,吃食洒了一地。脚下沾了油,摔了一跤,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转眼太阳到了天中央,只听到帐外有人叫阵,驻守的士兵被吵醒刚要叫骂,却被养正清的部队吓了一跳,扭头就往主帐里跑。
“报!报告!”
当他抬起头看眼前景象时,直接被吓得昏了过去。白色的帐布已被鲜血染成红色,长官和旁边几人的头颅也不见去处。
几个见过世面的老兵重整军心。
“兄弟们!我们要死也不能死在这。走!我们杀出去!”
边境军约有四五百人,除去吓得不敢动弹的以外还有三百余人,五十骑兵头阵,其余各个穿好了护甲,拿起刀枪剑戟,向外面列阵前行。
养正清这边的部队虽说也有千八百人,但军容不整,军心涣散,看起来就像一群不知所以的游魂野鬼。
“杀!”边境军开始冲锋。
“听我号令,全军向正前方,冲锋!”民兵也动起来了。
毕竟是正规的部队,民兵的阵型很快就被冲散,毫无还手之力。片刻过后,边境军几乎全部突围,逃向主城白临城找总领汇报去了。再看民兵这边,丢盔卸甲,损折近乎过半,能自己走着上马车的只有寥寥数人了,这还是在对方没多恋战的前提之下。
回到风岚城时,城门外站满了人,有等待儿子归来了父母,也有盼望丈夫凯旋的妇女。
“回来了,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军队仍是往城内走,行尸走肉一般。
“出城时我记着人比现在多一倍还不止啊!”
人们目光如电,急切在军队中寻找着亲人的身影,幸运的人找到了,不幸的人开始呼喊他们的名字,从轻声到怒吼、从泣语到低吟,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什么回应了。
养修竹和养正清窃语。
“师兄,这是你要的东西。”养正清把包裹递给修竹。
“一路上没什么意外吧。”
“败仗不是意外,边境军的懈怠也不算意外,只是让他们轻而易举逃回去有些意外。”
“这更不算是意外了。”养修竹诡笑,“你先回去休息吧。”
“百姓们!同胞们!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我们也知敌人实力不可小觑。今日兵败归咎于我,你们的儿子、丈夫是英勇的、无畏的,他们的死亡是我们明日崛起反击的磨刀石,敌人越凶狠,我们的剑越锋利。”养修竹对百姓慷慨陈词。
“不过大事欲成,需举全城之力。今日兵败,恐怕贼寇会猛攻风岚城,希望诸位同胞能同你们亲人的战魂一起,奋勇杀敌,和风岚城共存亡!”养修竹举起包裹大喊,“这是这次反击战敌军首领的头颅,我将他挂在城门外,以此祭奠死去的英勇卫士!”
除去婴儿和哺乳的母亲以外,老人妇孺也全部收编成军,风岚城内部几乎停止一切工作,全心准备决战贼寇。
可惜他们不知道谁是敌人。上面指给他,他不信,就成了叛徒;信了,就成了替罪羊、挡箭牌。他们没得选,分不清敌人绝不是他们的错,那是上层人刚愎的一面之词。敌人也不过如此,他们甚至比敌人更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