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今娘肚子有了娃娃，若是弟弟出世了，你难道也舍得让他一辈子跟我一样，被宋长生欺负吗？”
宋志平一脸痛苦，撕扯着头发的双手滑落至面上，狠狠地搓了几把老树皮一样的脸。
“你，你让我再想想……”宋志平终于松了口，躺在床上的钱荷花不自觉松了口气。
一场巨大的风暴悄然在宋东老头家里袭来，可风暴的前夕，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清晨时分秦娘子开门泼水，却发现外头桃树地下站了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往这里偷看，她下意识心头就是一凛，高声道，“是谁站在那？”
“妹子，是我”，树后头的人讪讪地走出来，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礼品，秦娘子向前一步，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原来是秦家大哥秦良，他的后头还站着个揪着衣裙一脸忐忑的小兰。
冬日天亮得晚，秦良和小兰估摸着一早就起身了，两人赶了一早上的路，脸冻得通红，小兰更是嘴唇都发紫了，哆哆嗦嗦地打着摆子。
秦娘子赶紧招呼人进去，到了烘着热炭的堂屋里头，放下去的棉布帘子挡住了寒风，秦良才顿时觉得入到了安乐窝一般。
秦娘子吩咐半夏提了烧在炉子上的热茶来，给每人斟了一碗。
茶水的热气婷婷袅袅，小兰鼻尖萦绕着一股子极为好闻的香气，脚下堆满黑炭的炭盆里头传出来的热气，竟一瞬间让她脚心冒了汗。
她微微抬起头，引入眼帘的是秦娘子身上价值不菲的衣裳，面对着精致的白底薄瓷的茶盏，她心底一股子局促涌上来，一时间也不敢伸手端茶盏喝茶，只低着头不说话。
屋子里很是沉默，秦安虽然是她亲哥哥，可除开前段时间见过一面外，早已经没了来往，这突然间上门，也不知是为什么。
哔剥爆裂的炭声响了起来，秦安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将手里用草绳扎起来的红糖放在了桌上，“这糖你拿着冲水喝，我今日来没什么别的事情，是带着小兰来拜年的。”
秦娘子微微松了口气，虽说自己和大哥没有了往日的亲近，可好歹也是自己亲大哥，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她心里头也不好过。
“家里还好吧？今年粮食收得怎么样？大嫂呢？身子还好吧。”
秦良嗫喏着一一答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玉竹掀了帘子进来，“夫人，早饭做好了，咱们摆饭吧！”
秦娘子反应过来，“大哥，小兰，你们二人也一起吃吧！”
秦良摆着手连连拒绝，“我们在家里吃了过来的。”
走了一早上的路，早晨喝的那碗清汤寡水的糙米粥早就消化了，别说是秦良了，就连小兰都饿了。
秦娘子家早膳吃的是香喷喷的白面鲜肉大包子，肉包子皮薄馅大，包子皮上头都沁出了肉汁，配上宋九思前几日腌制的泡菜和自制的辣椒酱。
肉香混着油香直往鼻子里头钻，小兰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肚子也咕噜一声，这声音太大，秦娘子自然听到了。
她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兰，即使是过年，小兰身上穿着的也只是一件打着补丁的花棉袄。
她心里头悄悄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拉着小兰坐下，“既是来拜年的，当然要在家吃饭。”
她塞了一个白胖的包子进小兰手里，“快吃。”
小兰看了一眼自家爹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低头小小地咬了一口。
白面做的包子皮柔软得像棉花似的，只微微嚼了一下，就融化在口水当中了。
更别提那裹着葱姜鲜香无比的肉馅，一咬一口肉汁顺着嘴边流出来。
咸味恰到好处，葱姜的加入，使得原本就美味的猪肉馅更上一层楼。
小兰伸出舌头将嘴边的肉汁舔干净，才惊觉一个拳头大的包子已经进了自己肚子里头。
她脸有些微红，虽然肚子和唇齿都叫嚣着还要再次享受这样的美味，可是她的自尊心和女孩子的羞涩不允许她再伸手去拿下一个。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抄手放在了她的手边，见小兰抬头望过来，宋九思笑眯眯地递了勺子过去。
“包子是茯苓做的，这抄手是我做的，小兰姐，你尝尝看，我和茯苓谁的手艺更好。”
汤色清浅透明，却有着一股浓浓的鸡汤香味，上头飘着一个个拖着轻盈尾巴白色抄手，几粒翠绿的葱花点缀，煞是好看。
小兰有些犹豫，舔了舔嘴唇看向宋九思，宋九思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态度亲热又无比自然，仿佛当她就是家中的一份子，吃个早饭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心中涌上来一股无名的感激，心里对这位只见过两面的堂妹更加亲近了几分。
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小兰低下了头，握着勺子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宋九思装作没看见她的异样，十几岁的小孩子，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思而不漏痕迹，实在是太难了。
就算是秦良这样的年纪，也因为面皮薄而坐不住，露出了些异样来。
今日大舅他们两来，定是有什么事情。
秦娘子不住地劝着秦良吃，秦良吃了两个包子也不肯吃了。
早膳撤了开始喝起茶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哥，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别瞒着我了，我这心里提心吊胆的。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吗？”
秦良嗫喏着不肯说，还是小兰夺了他的话头，表明了来意，“姑姑，我今日来，是厚着脸皮想求您件事，我想问问您铺子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有没有我能做的活路。”
小兰说完这句话，面皮都涨红了，雪白的牙齿在嘴唇上反复地咬着，“我能干活的，什么活路我都能干，能挣个一星半点的贴补家用就行。”
原来是这回事，秦娘子松了口气。
宋九思看了看秦良灰暗的面色，询问道，“过年走亲戚图的就是个热闹，舅母怎的没一块来？”
秦良脸色越灰暗了，想要说些什么，却犹豫着没有开口，秦娘子见状打发宋九思出去，“你带着小兰到外头玩一玩。”
这是要说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