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见山思忖一会儿，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前头微微一沉，一阵药香混着雨水飘了进来，车内空间并不大，宋九思坐了左边，徐见山便在她对面落座。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视线无处可落，终于停在了对方脸上。
感受到徐见山的视线，宋九思连忙低头避开，却发现自己的襦裙垂落在他的衣衫上方，她的脸唰一下红透了，素手拎起裙角，想了想，却又悄悄放回了原地。
宋九思的脸藏在厚厚的秋衫当中，细密的乌发笼在脑后，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半边如蜜桃般的粉嫩面庞。
两人坐得太近，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灼热呼吸，徐见山有些头脑短路，恍惚间闻到了蜜桃甜蜜的汁水芳香。
察觉到自己身上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他摸索出帕子想要擦去脸上的雨水，却发现帕子早已经被打湿。
他只能勉强用着，却不想湿帕子擦脸，越擦越滴水。
头一次这么狼狈，还偏偏坐在了心上人的对面。
一条素色的巾子递到了他的面前，宋九思声音温柔，“先用这个吧。”
“多……多谢”，徐见山说完话好一阵懊恼，自己怎么还磕巴了。
马车滚动在青石板上，车里没人说话，一瞬间只有雨水打在车顶油布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颠簸，宋九思失去了平衡，向前栽去。
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今天第二次落入这个怀抱，宋九思的慌乱却还是一如既往。
她惊慌地抬头准备起身，伸手找马车侧壁作为着力点，却不小心按到徐见山下身，他浑身硬邦邦的，那处却尤为柔软。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力道，徐见山闷哼一声，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
宋九思惊呆了，她虽然在前世没谈过恋爱，可最基础的生理知识还是有的。男孩子全身上下能有哪处是软的？
不就是那处？！
她浑身火烧似地通红，恨不得一头找个马车缝钻进去。
干脆装作不知道吧，这样两人都少尴尬一些。
宋九思直起身子，假装没看见徐见山脸上的痛苦。可她坐立不安，屁股跟着了火似的，两只眼睛不住地看向帘子外，恨不得下一刻就到家。
马车终于停了，还未等徐见山张口说话，宋九思就拎着裙子下了车。
远儿早撑伞等在马车边，见了姐姐下车，连忙接她。
“阿姐，徐大人呢？”
宋九思急匆匆地丢下一句他在车里，就抢过油伞，一头冲进了院子里。
徐见山一瘸一拐地下车，也是面色通红，两只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
远儿见两人古古怪怪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您身子不舒服吗？若是身子不适，改日再教也可以。”
“刚淋了些雨，恐有些受寒，无事”，他以手虚握在嘴前，轻轻咳嗽了一下。
“三桂婶子煮了姜汤，咱们进去喝吧。”
远儿还颇为关心地帮徐见山打伞，但碍于身量不够，举起伞只勉强够得到徐见山的肩膀。
徐见山接过油纸伞，揽着远儿的肩膀往院子里头走，“今日咱们以讲解为主，再练习一小会儿的基本功。”
远儿一脸兴奋，自己做梦也没想到，姐姐竟然能请得动徐大人来为自己教习，“嗯，我一定认真学。”
宋九思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滚烫的红晕慢慢退散下去，她竖起耳朵听着对面西厢房的动静。
秦娘子对着徐见山说着不要钱的感谢话，远儿在一旁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三桂婶子正在劝他趁热喝姜汤。
“这汤得趁着滚烫的时候一口气喝下去，好将寒气发散出去。”
“呦，这衣裳都打湿了，我去给你寻个布巾子，再点个炭盆来。”
徐见山含笑应了，对着和自己母亲一般大的两个婶子的热心叮嘱，心里满是暖意。
他乖巧地捧着茶盏喝着辛辣的姜汤，一股子热气从胃中发散出来，流到四肢百骸。
“你姐姐那里送姜汤过去了吗？”秦娘子不放心地询问远儿，“放心吧阿娘，早就端到姐姐房里了。”
“今日要不在这吃晚饭吧”，三桂婶子见了这样俊的少年郎，心里爱惜得不行，听秋香说，这孩子还是做着生意的大掌柜呢。
“多谢婶子，我早已经在酒楼吃过了。”
“吃过了怕什么，等会子少吃些就行了。”
长得又好，看着也知礼懂事，正好和九儿般配。三桂婶子心思一动，就拉着还在絮叨的秦娘子出了门。
炭火在盆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音，火星子偶尔落了出来，带出一些烟气。
徐家簪缨世家，主子烧的都是十两银子一斤的银丝碳，却没有这里炭盆暖人。
歇息够了，徐见山拉着远儿开始了练习。
宋九思换下了有些潮湿的衣裳，穿了一身嫩黄色家常绣花小袄，配上同色的襦裙。
雨声有些大，隐约能听见徐见山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她脸上就不自觉地浮起了笑意。
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打开自己带回来的食盒，托娘亲端了一碟子牡丹花卷去西屋。
宋九思系了围裙往厨房去，三桂婶子和春花婶子都蹲在那收拾碗筷，过了晚间吃饭的点，客人渐渐少了，再过会儿就能直接关店门了。
见宋九思进来，春花婶子往身上的围裙上揩干净手，“九儿你饿了吗？我们马上就做饭。”
“婶子不急，我在店里吃过了”，宋九思端了个小板凳就预备去洗餐盘，被三桂婶子拦住，“去去去，好不容易回来歇会儿，别干活。这点子活我们两下就弄完了。”
“是啊，九儿，你放着别动，婶子们会洗。”
宋九思不敌三桂婶子的手劲，被推开了，秦娘子收拾了托盘进来，见了她在厨房又问，“九儿，你进来做什么？”
“鼓捣着要干活呢！你说这孩子！”三桂婶子手下麻利得很，一边洗刷碗筷一边吐槽她。
秦娘子也不让她干活，宋九思索性端了板凳去灶下烧热水，一边听婶子们唠嗑。
“听青松说，今年的秋税还和去年的一样多”，三桂婶子脸上满是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