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远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阿姐，啥时候能开饭啊。”
估算着蒸鸡的时间，宋九思快速调了一个葱油汁蘸酱，“快了，把大锅里的鸡端出来”，野鸡不大，鸡肉非常鲜嫩，剁完后砧板上都是厚厚的鸡油。
“开饭啦”，宋九思喊过在外面清洗食材的秦娘子。
为了全礼节，吃完晚饭后，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沐浴。第二日远儿还换上了自己最新的一套衣服，争取给裴秀才一个好印象。
秦娘子照常去摆摊，由宋九思带着远儿前去拜师。
裴家的脚店就在自家摊子的不远处，宋九思拎着重重的食盒进门时，裴秀才和他娘子正在吃早膳。
清淡的白粥，配上自己腌制的萝卜干，裴秀才吃得眉头都拧在一块了，“这萝卜干太咸，粥太干。”
裴娘子拿着筷子的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有吃的还挑三拣四，以后你自己做。”
裴秀才听完后不言语了，但还是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摇头。
宋九思强忍住笑意，拉着远儿对裴秀才和裴娘子行了个礼。
裴秀才的抱怨被宋九思姐弟撞见了有些尴尬，清咳了两声。
裴娘子早就见过宋九思了，这虹桥附近有个出了名的卤肉摊子，摆摊的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人人都知道。
她放下手里的碗，热情地拉着宋九思和远儿就上桌，“吃过早饭了吗？再吃一碗吧。刚出锅的白米粥，还热乎着呢。”
裴娘子手劲大得很，宋九思只好顺着上了桌，“我吃过了，娘子不用忙。”
“今日你们两个来有什么事吗？”裴秀才早就闻到这食盒里的香味了，两只眼睛不住地往上面瞅，但碍于面皮，矜持地询问了一下宋九思来访的目的。
宋九思会意，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诱人的香味顺着盒子飘出来，“给您老带了些自家做的吃食和点心。虽然粗糙，但胜在别致有新意，您老尝尝？”
盖子一打开，裴秀才就坐不住了，这诱人的红油，这香喷喷的牛肉，但他还是尽量维持着自己矜持的人设，“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这老头子。”
宋九思笑嘻嘻地把远儿往前一推，“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今日我带远儿来见您，是想问一问您收不收学生？”
“我家远儿聪明孝顺又勤勉，若裴秀才收下他做弟子，一定把您当成半个父亲一样孝顺。”
裴娘子的脸色变了变，她偷偷转头去看裴秀才的脸色，眼见着他没发火，才悄悄松了口气。
自家这死老头子，因着久考不中的事情，对收学生一事极为反感。
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求上门来，都被连人带礼丢出门去。
也就是因为他这臭脾气，不然早就收了无数弟子教书，日子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能混个小康。何至于指望着自己经营这家破脚店谋生呢。
“你说聪慧就聪慧吗？我可从来不收蠢笨的学生。”
裴秀才站起身来，看了宋修远一眼，“小子，跟我来。”
这是有戏啊，宋九思大喜过望，宋修远也机灵地快步跟上。
二人去了大半个时辰，宋九思也不着急，帮着裴娘子在厨房准备店里午膳的食材。
裴娘子出生屠户世家，有把子力气，可是于饭食一道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做出的饭菜只能算是勉强能入口。
宋九思眼看着裴娘子胡乱地把草鱼一剁，就准备扔进锅中炖煮，急忙拦住了她。
“这草鱼太腥，又多刺，需要提前用姜片、白酒、小葱腌制去腥味，”宋九思接过裴娘子手里的菜刀，从草鱼骨头上剔下整齐的鱼肉，再片成薄厚均匀的鱼片。
她手上活不停，十几条大草鱼片刻的功夫就处理干净了，“家里有酸菜吗？”
裴娘子被她一手刀工给震撼了，听见宋九思问酸菜，回过神来，“有，好几大缸子呢。”
“有萝卜或者豆芽什么的配菜也可以一并拿来”，宋九思环顾厨房，没有发现红薯淀粉，于是打了个鸡蛋，加入蛋清让鱼肉更加嫩滑。
酸菜切碎炒出水分，鱼肉抖散下锅，片刻便捞出，宋九思一边关注着锅里，一边教裴娘子，“鱼肉进锅后不要搅动，否则会散掉，且鱼肉不能在锅中太久，太久则不滑嫩。”
滋拉一声，热油泼在了花椒和干辣椒上，激发出强烈的酸菜鱼的香味。
裴娘子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说我做的菜难吃，今日让住店的那帮小子瞧瞧你的厉害。”
“这菜很简单的，学会了以后自己也能做。”
宋九思又从厨房翻出几条大茄子和菠菜，做了个下饭的茄子咸鱼煲，一个清淡但有味的上汤菠菜。
今日裴家脚店开饭的时辰比往日早了将近半个时辰。脚店不似正经的大酒楼，一般来住的都是没什么钱的普通人，这些人有的只是单纯住宿的，还有的住在店里顺便打尖，付点钱让掌柜包上两顿伙食。
裴家脚店是附近出了名的便宜实惠，裴娘子也是个实心人，一日只需要多付十五个铜版，就可以在店里吃上两餐，一般是一荤两素。
裴娘子做饭手艺不太好，但饭菜分量是实打实的扎实。
但今日，住店的客人还未走到脚店门口，就闻见了厨房传来的极为强烈的浓香。
“裴婶子，你今日是咋了，往日的菜可没这么香。”
重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嗓门，一只脚踏进厨房的壮汉很是让人眼熟，是邓达。
邓达自来熟地走到装好饭菜的盆里伸头看，堆得高高的茄子泛着红润的油光，酸菜鱼的金汤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尖，邓达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被嘲笑厨艺的裴娘子没好气地推他，“躲开躲开，要吃就拿碗，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邓达乐呵呵一笑，对着宋九思竖起了大拇指，“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小娘子的手艺果然高超，随便炒几个菜都能香死人，今日我们是有口福喽。”
又转身去拿碗筷准备吃饭。
裴秀才带着远儿到后院，打开了自己尘封已久的书房。
灰扑扑的门吱呀一声，带着多年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裴秀才毫不在意地大踏步进去。
见着宋修远不动弹，还催他，“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