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邪一脸稀奇地看着这个鸳鸯铜锅，一面是雪白的鱼汤咕嘟咕嘟，豆腐和鱼丸在其中上下浮动，红色的枸杞像美人脸上的泪痣，给雪白的鱼汤锅更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但她更关注的其实是辣锅，厚厚的红油在锅中沸腾，白色的鱼片，切碎的翠绿葱花，染上红色的莲藕和豆芽，以及吸满了汤汁的豆泡，仿佛都在召唤着她。
徐无邪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这锅子真妙极了，能同时吃两种口味。”
宋九思笑了笑，“你若喜欢，我也送你一个。”
徐无邪摇着头拒绝，“那我可不要，我还是天天上你这吃饭更好。”
秦娘子把清洗过的碗筷放在饭桌上，“徐娘子，九儿，远儿快吃吧。”
“先尝尝这鲢鱼豆腐汤”，宋九思给每人都舀了一小碗。
远儿小心地吹着鱼汤的热气，但这汤鲜味实在太浓，他迫不及待抿了一小口，鲜香回甜，又后知后觉地发觉舌头被烫到了，张开嘴吸着冷空气试图缓解。
秦娘子嗔怪地说了一句，“这孩子，真是心急。”
又转头给不怕烫的徐无邪添汤，眨眼她已经喝光一小碗了。
宋九思伸筷子去辣鱼锅里捞莲藕吃，她最喜欢的就是酸辣鱼汤里的莲藕了，以前和朋友去吃自助鱼火锅时，一个人都能吃上一大盘。
热气腾腾的鱼汤火锅冲刷了雨夜的寒意，追风小可怜打着响鼻委委屈屈地挤在柴棚下，四人的笑声飞出厨房，洒向河下村。
在徐无邪喝着鱼汤时，徐见山却在书房里看着卷宗，望着端上来的晚膳，他慢悠悠地尝了口，又放下筷子，“太腻了，换些清淡的菜上来，和昨日的一样就行。”
吉祥很无奈，昨日吃的是宋娘子给的药膳方子，前日吃的是宋娘子给的点心方子，更前一日吃的同样的菜。
他低声劝着徐见山，“公子，这菜再好吃，也不能整日里总吃同样的啊。”
徐见山却抿着嘴不说话。
熟悉公子脾气的吉祥叹了口气，正准备把饭菜撤下去，突然灵机一动。
“公子，今日影二影三他们去宋娘子摊子上买了卤肉，您要不试一试？”
那日大娘子第一次带回卤肉和卤肥肠来，徐见山非说味道大，不肯吃。
但事后却发脾气，挑拣着桌上张胖头做的菜色。
“卤肉卤得那叫一个漂亮，跟玛瑙似的，我好不容易从影二嘴里抢下来的。”
徐见山皱了皱眉头，吉祥立刻会意，“哎您看我这嘴，什么抢下来的，是特意给您留的。”
徐见山矜持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尝尝吧。”
套路成功的吉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小厨房，“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挑嘴。”
日日要哄着骗着才肯吃饭，难呀难呀。
同样是晚饭时分，杨百川却没心思吃饭，张氏端上来的粥他一口都没动，只顾呆呆地盯着软榻。
因着下雨的缘故，屋里点了灯还是黑压压的，祖母嘴里含着山参片，躺在软榻上气若游丝，一向红润好气色的脸庞如今成了灰白色。
他时不时地给祖母喂水，从来都要靠人服侍的杨公子笨手笨脚，病人牙关紧咬，喂十勺水最多喝进去一两勺。
张氏心疼得不得了，但杨百川却坚决不肯去休息，只顾守在榻前，不知不觉靠着睡着了。
凌晨时分，雨已经停了，赶了一夜路的杨志荣下马时腿一软，扑通跪在了门前的水坑里，来应门的杜若赶紧扶起，眼圈通红，“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老夫人她……”
顾不得湿透的衣裳，杨志荣直奔正房，扑进到了李老太太跟前，一声声地唤着母亲。
李氏若有所感，悠悠转醒，“大郎。”
杨志荣涕泗横流，连忙应声，“儿子不孝。”
“大郎，我拔步床的床头下方有个暗柜，里面放着我给川儿攒的聘礼，你拿去给他”，李老太太昏迷快一日，竟突然有了精神，还示意张氏扶她起来。
“杨家已经败了，你们都瞒着我”，她叹了口气，眼见着杨志荣快五十岁的人哭得跟孩子似的。
她伸手擦干杨志荣的泪水，“杨家能从一个小摊子到富甲一方，靠的是多代的积累。一次行差踏错没有关系，只要吸取教训，就定有重新站起来的一日。”
她又抬手唤杨百川过来，“川儿，这么些年，你因你母亲一事怨恨你父亲，至亲父子间仿若仇人。”
“从前我纵着你，是想着天塌下来好歹有我这个老婆子顶着。可如今，祖母时日不多，我问你，今后你可有打算？”
听见时日不多这几个字，杨百川再也忍不住泪水，呜咽起来。
“是读书入仕，还是接手家里生意，祖母要你一句准话！”
想起和宋九思的合作之事，杨百川哽咽着给祖母讲了自己开茶坊的计划。
“好，好，好，既如此，祖母信你”，李老太太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喊杨志荣，“大郎，你今后软和些，别总和语琴置气，她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
魏语琴是杨志荣去世多年的原配夫人，老太太这又是神志不清了。
这句话说完，李老太太就闭上了眼，久久没有动静。张氏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却发现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太太去了。”
房内顿时被嚎啕哭声淹没。
杨家停灵三日，众人镐素。
桂花节的第一日，天公作美，连下多日的雨终于放晴。宋九思在谭木匠那里取了定制的几套模具，美滋滋地赶回家中。
秦娘子和远儿对卤肉摊子的生意基本已经上手，现在日常已是他俩在维持着。
宋九思闲了下来，打算折腾点新玩意，想着快要来临的中秋节，她决定摆个摊子卖花糕。
除了桂花糕，玉带糕，豌豆黄，红豆糕等十几样中式点心之外。她还特意定制了花鸟走兽、梅兰竹菊、织女牛郎、嫦娥月兔的月饼模子，准备做常见的月饼和冰皮月饼两种。
做冰皮月饼需要一样特殊的面粉，澄粉，也就是小麦淀粉。小麦粉揉成的面团，在水中细细搓洗，昨天搓到宋九思手都酸了，才得了一大盆澄粉水。
面团搓成了面筋，昨日做了蒜汁辣子细凉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