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邵雍闻言,不免宽慰梅尧臣道:
“圣俞兄乃孔门中人,怎可与他这个八面玲珑的商人相提并论。莫闻他适才之胡言乱语,与人相交,首重一个诚字。
你以至诚之心待范大人,即便与他观念不同,想必范大人也会感受到这份温暖的。况做人随性、遂心便好,又何须刻意?”
其实,邵雍之所以如此言说,无非是觉得洛怀川之见解有失偏颇,会伤了梅老臣的心。
他若晓得以后的几年梅尧臣果然与范仲淹分道扬镳,怕是会后悔今日之言了。
石昌言见大家酒也饮了,诗也对了,忽地又想起了自己那块翡翠原石。遂与梅尧臣道:
“贤弟今日来得恰是时候,正好有一出大戏请你看。”
经洛怀川一番开导,梅尧臣阴霾顿扫,饶有兴趣的问道:
“哦,但不知是哪一出?又是哪位名角所唱?”
“哥哥所言之戏非吹拉弹唱之戏。”
言罢,便将自己如何被骗之事与梅尧臣讲述了一番。
引得梅尧臣再一次赞叹道:
“我知昌言兄乃收藏大家,却不想你与守拙贤弟也是志趣相投,我少不得要在此地多盘旋几日了。”
就这样,一场宴席在愉快而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司马光欲带着梅尧臣回司马府安住,却被石昌言拦了下来道:
“这几日内人去临县赶礼,不在家中。我等几位好兄弟正好借此开怀畅饮,吟诗作对,岂不美哉!”
由于石昌言一再挽留,几人颇觉盛情难却,便留宿在了石府。
翌日,待梅尧臣一觉醒来,顿觉一阵饭菜的香味沁入鼻端。遂寻着香味一路来到厅堂。
却见宴几上早已摆好了各色小点心,什么木樨糕,桂花卷,油糕与如意卷。不由惊呼道:
“想不到昌言兄家的厨子手段了得,这点心竟做的如此精致。”
正在吩咐下人布菜的石昌言闻言:
“贤弟过奖了,我家的厨子粗手笨脚的,哪里会有这般奇巧的心思。
是守拙贤弟见你风尘仆仆打从远道而来,便一早起下厨,亲自为你熬制的香粥,又备了各色小菜。我等可是因你而享口福了。”
梅尧臣闻言,瞬间划过一股暖流。心中暗道:
“这洛怀川作为京城第一名楼白矾楼掌柜的,那可是响当当的富商巨贾。
与之倾心相交的皆是官场中的新贵老臣不说,更未想似他这样一个有身份之人竟甘愿亲自下厨为自己烹制菜肴。心中不免发誓,此后的余生,必善待这位贤弟。
其实洛怀川之所以如此厚待梅尧臣,多因其前世读书时,受他的诗文影响较大,那时便心生仰慕之情。
待几人用罢饭食,又开始品鉴起石昌言的字画藏品。高谈阔论间,不觉金乌西坠。
洛怀川少不得又下厨为大家烹制了一桌地道的孔府菜,席间,石昌言忍不住问向他:
“但不知守拙贤弟口中言说的那位高人何时能到?我已经等不得要找那个周扒皮算账了。”
洛怀川夹了一口菜,连连应道:
“待哥哥用罢把这顿饭食,他便到了。”
司马光闻言,惊奇的眼神望向他:
“守拙哥哥,你现在已经如此神奇了么?连那人何时来,都能占算的分毫不差。”
洛怀川微微一笑: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我只是按他手头的事情何时能做完,估算的罢了。来,大家赶快饮酒吃菜,凉了,怕失了味道。”
梅尧臣还是第一次品尝孔府菜,不由得一边品鉴,一边询问。没多时,便已醉意微醺。
这时,石昌言家的下人领着谢三走了进来。但见他来到洛怀川面前躬身施礼:
“禀告二哥,那边的事情我已安排妥当。云霓护送着沈公子及孙夫人一家返京了。”
洛怀川指着谢三与诸位介绍道:
“这位便是我要等的那位高人了,姓谢,名三。”
石昌言见谢三儿长得其貌不扬,颇不以为然。洛怀川自是晓得他的心思,遂朝谢三使了一个眼色:
“既然来了,还不与诸位大人敬杯水酒。”
谢三回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儿’,端着酒杯,围着梅尧臣、石昌言、司马光转了一圈。随后放下了酒杯,呵呵一笑,一手掂着三人的钱袋,一脸坏笑的望着几人。
梅尧臣低头一看,果然腰间的钱袋不翼而飞了,遂脱口而出道:
“想不到这位谢兄弟竟是一位梁上君子,当真好手段。不过你适才乃是趁我三人不备方将腰间之物盗取,不能作数。”
谢三见他有意试探自己,遂微微一笑道:
“还请大人示下,小的要如何做,方能令大人您满意?”
梅尧臣略一沉吟,将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放:
“你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盗走,我便服你。”
“这有何难,请大人盯住了。”
言罢,只见谢三将大拇指与食指放在口中,学了一声鸟鸣。那声音清脆婉转,竟宛若黄鹂鸣唱。待几人回过神时,赫然见那只酒盏已拿在谢三手中。
梅尧臣不禁抚掌赞道:
“神偷我见过,没见过如此神的,当真开了眼界。”
石昌言也来了兴致,打从钱袋儿中取出一枚铜钱,揣在胸前:
“我看你这回如何能将其从我胸前盗走?”
言罢,不无挑衅的眼神望向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