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想这里早已经混乱一团,呼喊声、咒骂声、呵斥声此起彼伏。
柳师爷拿着一面铜锣使劲一敲,高声断喝道:
“都给我住手,知州陆大人在此,我看尔等谁敢造次?”
司马光毕竟是血气方刚之人,又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见这位寻不到的知州大人终于露面了,遂近前一步道:
“晚生夏县司马光见过知州大人,敢问大人,洛掌柜的犯了什么法,被你们带去府衙审问?
这些个郎中又犯在哪条,您竟下令官军来捉他们?几位壮士夜以继日地掘开废墟救人,他们又错在哪里?
今日大人如若不与百姓们一个交代,信不信我具折上奏官家,参你一个滥用职权之罪?”
司马光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竟换来围观的百姓一片喝彩之声。
陆大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道: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书呆子,看来你与他们是一伙的了。洛怀川无有行医资格,却医死了人。按大宋律法,理当死罪。
这几个郎中与他一道假借行医,骗取虚名,同样当罚。至于你说的胡什么的,本大人要带回府衙详加审问。
还有你,以及你们这一群人,居然蛊惑百姓对抗官府,打伤官兵,聚众造反。如若不加以惩戒,岂不有负官家圣恩?”
言罢,大手一挥道:
“来呀,将这小子及一干刁民,全部与我带走。”
就这样,众多官兵围了上来,将所有人带走了。张茂则有心此刻亮出身份,又觉为时尚早,遂未言语,仅是充作普通百姓,悄悄跟在后面。
待众人被押到府衙大堂,陆大人坐定之后,与柳师爷又耳语了一番,方才将惊堂木一拍,厉声言道:
“洛怀川,本官可是小看你了。你与这一伙子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却跑到这里来撒野。
你治人死命在先,容不得你抵赖。蛊惑灾民暴动在后,容不得你辩解。为不使事态进一步恶化,稳定民心,本大人判你斩立决。”
洛怀川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冷冷言道:
“大人身为一州之首,不会不晓得即便判了斩刑之人,也要上报提刑司、刑部复核之规定吧?
再者,倘若被判斩刑之人,倘若行刑前喊冤,也必须停止,换其他官员重审此案。基于以上两点,洛某便纳闷了。
是谁与你的胆量与权利,滥杀无辜?大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凭空捏造事实?
如今朝廷救济迟迟不到,若非我等人仗义援手,忻州百姓不知会饿死、冻死多少。
而你却不问青红皂白,不详加审问,上来便草菅人命,当真不怕律法森严么?”
“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似尔等蛊惑民众之暴乱者,片刻不得活。
官家曾许我非常之时,可行便宜行事之权。本官斩你,即是代表官家之意。来呀,还不与我拖出去砍了。”
一旁的差役闻听吩咐,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按住洛怀川的胳膊便往外走。这下可急坏了怀月等一干众人。
韩绛万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步田地,早便想出头伸张正义,却被洛怀川一再制止。
此刻的他见大哥真被推了出去,顿时义愤填膺。伸手挡在差役面前道: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参知政事韩亿韩大人之子韩绛。
这位洛怀川乃我结拜大哥,我看你们哪个敢动他一根毫毛?”
齐希廉原本不欲惹事,见二哥冲上前了,也一咬牙道:
“我乃提刑官齐恢齐大人之子齐希廉,洛怀川三弟是也。我们哥仨一个头磕在地上,便是生死兄弟。你若杀他,连我一道算上。”
陆大人万未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韩亿他是晓得的,那可是宰辅重臣,哪里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主。
师爷柳南翔一看陆大人的神情,便知道今日要坏事。遂附在他耳边道:
“大人,事情已然做到这个份上,断无回头之意。
据我所知,自你那份奏报上达天听后,右司谏韩琦,直史馆叶清臣,刑部员外郎宋祁等人皆上书,请求问责中书。
我看韩大人被罢黜,那是早晚之事。既然如此,咱何不拱上一把火。”
“那总要安个合适的罪名才好,不然可不好收场啊。”
陆大人皱皱眉头道。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且按我教你的如此言说,我保证官家必信无疑。”
陆大人不禁微微颔首,一拍惊堂木:
“哼,本官这才看明白,尔等前来忻州赈灾之真实目的。
想必参知韩大人知道要被官家罢黜,便暗中唆使其子韩绛与其结拜兄弟洛怀川等,假借施粥、问诊收买人心,之后伺机鼓动灾民造反。
至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再由其出面摆平,以此向官家邀功,保住官位。
只可惜,尔等的小伎俩被本官慧眼识明。只好依律刑事了。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洛怀川推出去斩了。
另外,韩绛、齐希廉阻挠官府办案,咆哮公堂,蔑视本官。虽罪不至死,却也要杀杀二人之嚣张气焰。
与我杖责一百大板,以儆效尤。其他人等有再阻拦着,一律照此制裁。”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可不干了。一个个使尽了力气往里硬闯,纷纷为三人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