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见状,朝百姓挥挥手道:
“众位忻州的父老乡亲,且闻我一言。如今诸位家园被毁,亲人故去,洛某感同身受。远在千里之外的官家也同样心系诸位。
有句话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同样作为大宋子民,看到你们遭难,我等怎可坐视不理?
购买这些赈灾物资所用银两,皆是京城多家商户正当经营所得。
他们之所以能倾力相助,皆因我等同为炎黄子孙,秉承圣人仁民爱物之遗训。
如今这一片赤诚之心却被知州大人说成了换取官位之阴谋,实令我等心寒。洛某讲这些,并非怕死,而是不愿枉死。”
百姓闻言,无不被他的一番慷慨陈词所打动,登时群情激奋,挥舞着胳膊,势要与陆大人讨个公道。
陆大人一见不好,索性把眼一瞪,厉声吩咐差役道:
“不必往出推了,立时杖毙。”
眼见着差役挥舞着大棍便要往下打,耳闻人群中的张茂则一声断喝道:
“住手,我看尔等哪个敢造次。”
陆大人一见此人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虽为平民打扮,却显得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沉静与内敛。
再看看他身后跟着的四名小厮,一种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
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道:“你是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张茂则冷冷一笑:“这个不重要,适才闻你说官家曾与你一道便宜行事的奏折,这无疑与了你莫大的信任。
却不想你竟枉顾官家恩典,不思如何抗灾救民,安抚百姓,反倒在这里诬杀好人,是何道理?”
陆大人被问得瞠目结舌,支吾半天,方才言道:
“休在这里摆出一副高姿态,诬陷本官。倘若不亮出你的身份,便等同于姓洛的同伙,一样治罪。”
张茂则微微一笑,掏出宫中腰牌道:
“临行前,官家也曾与我便宜行事之权,但考虑到如今大灾当前,故暂不与你计较。
既然你判洛怀川斩刑,乃因仵作断他医治不当,致人死命。且将他带上堂来,我要亲自审问。”
陆大人闻言,与柳南翔对视一眼,示意他去验看一下腰牌的真假。柳师爷会意,接过一看,果然是真的。
遂回到陆大人身边,耳语了一番。就见陆大人不住地点头,随即对张茂则道:
“原来是官家身边的张大人,失敬失敬。既然您如此言说,本官便将此位置让与大人,请张大人上座,下官即刻照办。”
言罢,一面恭敬地站起身将张茂则往座位上让,一面吩咐那位刚提拔上来的衙差道:
“去,将仵作带来。切记,务必毫发无损。”
那名差役闻听陆大人话里有话,又见柳师爷朝自己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登时会意。迈着大步,带人出去了。
不多时,气喘吁吁地回来道:
“禀大人,小的适才去了仵作家中,不想他早与前几日的余震中,被压死了。大人不信,可传其亲眷查证。”
张茂则闻言,心里暗道:
“好你个老狐狸,竟然与我来这一套。暂且为了顾全大局,放你一马。”
表面上却佯做震惊道:
“哎呀,想不到竟有此等巧事。既然死无对证,此事也只好作罢了。
不过陆大人,洛怀川曾与官家诊疾,医术精湛,断无有失。速将他们放了吧。”
陆大人见他并无深究之意,便也就破下路,为自己寻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道:
“张大人,如今西夏李元昊对大宋虎视眈眈,本官如此审慎行事,也是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人趁机扰乱民心。如今有大人作保,本官便一百个放心。”
言罢,便对着周围的百姓高声道:
“诸位乡民,这一切纯属误会。是本官调查不周,冤枉了洛掌柜等人。本官这便与他们赔不是。”
此时的韩绛早已被前来假模假样赔礼的陆大人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却被洛怀川一把拦住。
“陆大人,无须如此。你乃忻州父母官,当务之急乃是百姓安居有所,饮食有靠,我等各尽其心。如此,方不负圣恩。”
一番话说得陆大人连连应诺,恭敬地礼送一干人等出了府衙。
张茂则见事情已了,遂婉言谢绝了他的宴请,也随着洛怀川他们离开了。
陆大人望着他的背影,掏出绢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颓然地坐到椅子上,重重叹口气道:
“好不容易费尽心力制造了一场动乱,本以为凭着平乱之功,获得个进阶的机会。
不想却被一个太监给搅和了。还得罪了韩参知,这下本官的仕途可是要走到头了。”
柳南翔闻言,捻着整齐的胡须道:
“大人切莫悲观,事发突然,恁是谁也想不到官家会暗中派人来忻州视察。
事到如今,我倒有一计,可助大人化险为夷不说,还能令那位参知大人感念您的恩德。”
陆大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凑到近前问道:“速与我说说看。”
“大人,对朝廷而言,目前最大的困惑,莫过于河东三州之灾情了。您即刻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具折上奏,来个先入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