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地,仁宗方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位小师父绕来绕去,意在为了韩亿开脱。
遂也不接他的话头,而是反问道:
“小师父,你预测到年底河东三州将有大地动发生,起因乃由一首童谣所起。这如何没来由的预测起曾家事来?
莫不是有人请你来做说客,故而才编出这‘一门六进士’的谎话来哄骗与朕吧?”
仁宗这一问,洛怀川方觉自己孟浪了,实在不该拿曾家来说事。但又不能告诉他说,曾易占之子曾巩乃是后世的唐宋八大家一。
但面对仁宗的质疑,又不得不说出一个令其信服解释来。为了掩饰尴尬,遂拿起一快点心放入口中,脑海中则在飞速地转动,少顷,言道:
“官家,世人道‘孔、孟、颜、曾’乃一家,故而草民闲来无事,便为其后代子孙占卜,故而知晓。”
“哦,原来如此。那你对此次解元陈博古之才又如何看?”
洛怀川看着仁宗探寻的面孔,知道他这是在找最合适的借口为陈尧佐开脱。而这个借口需要通过他表述出来。
遂言道:“不瞒官家,对于这个陈博古,草民不甚了解。不过对其父陈尧佐倒是略知一二。
我陪小姑父柳永去睦州赴任时,曾奉您之命前往苏州探望范老哥。他曾言道,陈尧佐可得上大宋响当当的治水专家了。
其治理钱塘江潮水患时,提出了以薪土易竹石之夯实筑堤方案;治理滑州水患时,创造了木龙护堤法。又在汾水两岸植柳数万以防洪。
且坊间传言,其生活节俭朴素。家中但有甚器物损坏,便请人修补再用。似这等样人,如何能做贪赃枉法之事?”
仁宗本就欲为陈尧佐与韩亿开脱,只是内心尚法说服自己。闻听洛怀川一番见解,便也有了主意。
遂面露喜悦之色地端起茶盏吮了一口茶,开始为洛怀川递话道:
“小师父倒是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说实话,朕有意为二人开脱,也是为了顾及朝廷的脸面。
然韩琦手中可是握有他二人受贿之铁证,若不能秉公处理,怕难堵悠悠众口。唉,倘若他不将那份证据呈与朕,此事便好办多了。”
要说仁宗之所以如此言说,乃是换个方式让洛怀川出面去找韩琦。
因他晓得韩琦素与范仲淹交好,而范仲淹又是洛怀川的结拜大哥。
洛怀川自然明白他的用意,遂言道:
“去找韩琦倒是容易,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要知道此人之耿直可是出了名的。”
仁宗摆摆手道:
“小师父,如今西夏李元昊虎视眈眈,将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万余里之地皆为其所有。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随时皆可能建国称帝。再加上你说的河东大地动,已令我心烦至极。能压一时,便压一时吧。”
“官家,草民自是洞悉您之苦心,不然也不会时刻关注朝廷动向了。
你身为天下之君,万民之主,却依然称草民一声小师父,此番恩宠实无以为报。
我虽不愿入仕为官,然从旁辅佐,倒乐为之。但不知官家欲如何平息考生之怨呢?”
仁宗一手拄着额头,一手不停地在御案上不停地敲,许久方才言道:
“既然不能确定陈尧佐与韩亿受贿,二人之子的功名便不能废去。
可若如此,朕心又觉对不住那些寒窗苦读之子,要如何方能两全其美呢?”
言罢,意味深长地望向洛怀川。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既号称朕的小师父,不会连这点主意也未有吧。
洛怀川被他看得极不自然,心里暗道:
“亏得我穿越时功课做得足,为以防万一,随身还带着那本《大宋宝典》,不然可糗大了。”
想到此处,微微一笑道:
“官家,会试仅为那些个学子进身之初阶,后面尚有省试、殿试。欲要两全其美,唯有…”
讲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仅是端起茶盏来,悠然地品着。
仁宗细细琢磨此话的含义,微微颔首道:
“小师父且去寻找韩琦,只要他肯松口,我自有主张。”
洛怀川应偌,辞别仁宗,回到白矾楼。一路寻思着若是两手空空就这样去韩府拜访,颇为不礼貌。
若大肆送礼,又怕被婉拒。思来想去,猛然想起韩琦除了酷爱书法,犹喜执玉盏饮酒时赋诗。
遂投其所好,在自己珍藏的物件中,取了一对唐代莲花白玉杯。一直等到迫近黄昏,方才拎着一坛美酒,前往韩府。
且说韩琦处理完政务,还至家中,用罢饭食,便在书房品茶。
忽闻小厮来报说白矾楼洛掌柜的登门拜望。韩琦闻言一愣,心里寻思道:
“我素与他并无任何往来,这没来由的过府寻我,却是为何?”
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还是让小厮将他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