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绛摆摆手:
“爹,白矾楼日进斗金,还在乎你送的那三瓜两枣的。得,您老赶快吃点东西,我去去便回。”
就这样,韩绛心急火燎地来找路洛怀川,怕一个人力量不够,又拉上了提刑官齐恢的儿子齐希廉。
洛怀川正在中楼三层摆弄他那些珍玩古物,忽见孙无择领着二人前来,遂问道:
“你两个小子今日如何得了空闲,来看大哥我?”
未及韩绛答言,齐希廉率先凑到他近前,嬉皮笑脸道:
“大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弟不是想哥哥了么?便来看看。”
洛怀川闻言,乐了,将那只商鼎放回原处道:
“三弟,少在这里与我胡拽,你当哥哥不晓得么,还是白痴?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乃《王风?采葛》里的诗句。
原句为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说的是一位姑娘与一位男子间的思念之情,你能不能张点心,好好背书,将来也考取个功名光耀门楣。”
“大哥,说到科举,你可知京城发生何大事了?”
一旁的韩绛趁机言道。
洛怀川摇摇头道:
“哥哥我这几日竟往大相国寺淘弄古玩去了,并未留心朝廷动静。说说看,出了什么新鲜事?”
韩绛挠挠头,做出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道:
“我那几个兄弟一同参加开封府试,结果同时高中。谁料却被人诬告说爹爹联合次相陈尧佐营私舞弊。
据说谏官韩琦已暗中收罗了他二人贪赃枉法之罪证,正等着官家处置呢。
大哥,你我一个头磕下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那几个兄弟便也是你的兄弟,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呐。”
“是呀,大哥,我爹还夸你重情重义,让我与你多多交往呢。这事除了哥哥,恁是谁也不好使。”
齐希廉也在一旁帮着溜缝。
洛怀川闻言,终于明白自己这两个活宝兄弟突然前来寻他的真实意图了。不由在心里暗自嘀咕道:
“此事涉及两位宰辅大臣,怕是官家也不好下决断吧。且韩琦又素与范老哥交好,又怎能得罪呢?”
想到此处,有心拒绝,又不好开口。沉吟许久,方才说了一句囫囵话:
“此事我晓得了,你二人且回去,待我想个万全之策应对。”
韩绛见他答应下来了,非要拉着他去喝两杯。洛怀川抹不开情面,只好随他二人去了。
待饮完了酒,已迫近申时了。洛怀川回到白矾楼,可急坏了孙无择。见着他,便将张茂则前来传信之事说与他听。
本来微醺的他顿时精神起来,心里暗道:
“遭了,难不成自己与韩绛在一道饮酒被什么人瞧见了不成?看来官家这是要拿我兴师问罪呀。”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快速去了宫里见仁宗。仁宗刚用罢饭食,见洛怀川来了,遂招呼他一道品茶。
“小师父,你猜,此次开封府试头名解元是哪一个?”
洛怀川摇摇头道:
“这个委实不知,官家如此问,莫非觉得草民与此人相识么?”
仁宗摇摇头:
“非也,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宰相陈尧佐的儿子陈博古。更有奇的,韩亿一门四子居然齐齐榜上有名。”
“以官家的意思是,此二人皆徇私情了么?还是不相信这五人有此等才华?”
仁宗未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回道:
“不瞒小师父,实言之,皆有些许质疑。若非事先有所安排,如何便有这等巧合之事?”
“哦,那官家既有此意,何不派人暗中调查取证?”
洛怀川试探性地建议道。
“据说右司谏韩琦手里有丞相与韩参知受贿之证据,不过目前并未呈到我的手中。
我怕再出现吕夷简与王曾之事,便也佯作不知。如今中书刚刚经历一次震动,朕再也折腾不起了。”
“官家,你还记得天圣二年(1024年),章献刘太后还在世时,有个‘同科双状元’宋祁与宋庠(xiáng)兄弟么?”
“自然记得,弟弟宋祁得中礼部试第一,中了‘省元’,哥哥宋庠第三。然大娘娘主张长幼有序,遂与他二人调了名次。
并在殿试时,亲点宋庠做状元,将宋祁排在了第十名。但在朝臣心中,宋祁才是真正的状元。
因此,兄弟二人方被称为‘同科双状元’。但不知小师父忽然提起往事,与此次开封府试又有何关系?”
洛怀川撮了一口茶道:
“官家勿急,且耐心往下听。既说了远的,咱不妨再说个近的。
景祐元年(1034年),柳永与柳三接兄弟殿试时,俱同高中。
真宗朝有个户部郎中唤做曾致尧的,官家未必晓得。然对其第五子,天圣二年(1024)的进士曾易占理应不陌生吧?”
仁宗闻言,不晓得洛怀川究竟欲说什么,遂皱着眉头思量半天,方才道:
“尚有些许印象。”
洛怀川也不理睬他,兀自言道:
“据我推算,三十年后的会试,曾家一门四兄弟、两女婿同时高中。连带着同去陪学的邻家小哥黄豆子也榜上有名。
故而草民认为,府试韩家一门中四人登第,实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