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的一番分析,着实令仁宗内心划过一丝惶恐。再一次追问道:
“小师父,你确定推算得无有差池么?”
“草民岂敢拿人命关天之大事危言耸听,欺瞒官家?倘若我所料不准,届时任凭您处置便是。”
邵雍见仁宗犹自疑狐不信,又拿起那张纸来细细品读一遍道:
“官家,我想起来了,那些娃娃们说,这首童谣乃是一位游方的老道教的。
还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到皇城脚下去唱,唱到皇帝知晓为止。”
仁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一时举棋不定。他犹记得景祐元年(1034年)那场大瘟疫,为表达自己有失天子之责,曾脱下龙袍,暂离正殿,不受朝贺。
不但减少膳食,诚惧内省,还在各县衙门开设公诊,甚至不惜将稀宝物通天犀打碎入药。这才使得瘟疫褪去,京师化险为夷。
加之近年来各地的蝗灾、洪灾、旱灾频繁,早已弄得人心惶惶。这要是河东再发生大地动,朝廷又将何以应付?
洛怀川见他忧心如焚,遂建议道:
“官家,看时间还来得及。您可诏令三州府衙加固房屋,转移民众,储备粮食衣物等。”
“小师父所言在理,我会酌情安排的。时近晌午,二位不如陪我浅酌几杯如何?”
邵雍见他情绪不高,担心言多语失,遂推辞道:
“官家,此方事情已了,明日我便返回共城。那里尚有书院,迟迟不归,岂不误人子弟。”
仁宗闻言,也未多做挽留。待送走二人,便吩咐张张茂则道:
“茂则,适才小师父所言之事暂不宜外露消息。你且出宫秘密寻访那位传唱歌谣的道人,之后带来见我。”
张茂则应偌,快步出去了。再说洛怀川知道邵雍要还乡后,特意吩咐孙无择为他准备了诸多物什。
什么笔墨纸砚,什么古书典藏,什么布匹吃食,应有心有。临行前,又与邵雍千两交子,捐助共城书院。
邵雍自是感激涕零,翌日,与洛怀川等依依惜别后,踏上了回乡之路。
邵雍走后,洛怀川开始继续查找海生的下落,谁知却苦寻无果。
开封府府尹李若谷审问完一干案犯后,向各州县下达了海捕文书,全力缉拿六公子兄妹。
张昭入狱后,竟然改了口供,咬定自己即是幕后主使,与司马康一样,按刺王杀驾罪判了斩刑。
杨掌柜、夏青及李矮子哥俩皆依律给予了制裁。白矾楼总算稳定了几天,可朝廷这边,却出了一件惊天丑闻。
原来开封府解试成绩出来了,次相陈尧佐之子陈博古高中解元。
参知政事韩亿一门四子皆榜上有名,这下可惹恼了众多考生。纷纷聚在开封府前要求朝廷给个说法,严查此次科考的营私舞弊案。
其中有一位考生,与右司谏韩琦同为相州安阳人。便将陈尧佐、韩亿等人如何贪赃枉法之事给抖了出来。
韩琦素来耿直,敢于诤言谠议,抨击权贵,犹与杜衍、范仲淹、孔道辅等交好。
他见迎三人还朝的机会来了,又岂能放过?遂准备联合其他谏官准备将二人连同宰相王随、石中立一窝端。唯独放过了参知政事程琳。
消息传到仁宗耳里,着实犯了难。倘若坐实了陈尧佐、韩亿等人的罪名,朝廷的颜面岂不尽失于天下?
且韩亿的岳父王旦为太祖、太宗两朝名臣,又为真宗朝宰相,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不过若不处置,眼见着局势控制不住,左思右想,便想到了洛怀川。
有道是旁观者清,遂命张茂则前往白矾楼去请他。然不巧得很,洛怀川却不在酒店。
张茂则只好给孙无择留话,让洛怀川回来后,即刻进宫面圣。
要说这洛怀川去哪了呢?原来是被韩亿的三公子韩绛给请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韩亿知道事情泄露后,吓得躲在家中不敢上朝。
四个儿子也一个个苦瓜脸地守在他身边,一个劲地埋怨。耳闻韩绛道:
“爹,您说您这事办得多不讨巧。我几个兄弟凭着自己的本事,原也是可以高中的。
这一来倒好,被韩琦大人这一掺和,不但您要被罢了官,连着兄弟们也跟着受牵连。”
韩亿被儿子训了一顿,此时也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道:
“事到如今,你再埋怨爹又有何用?还有人能扭转乾坤不成?”
一句话,到提醒了韩绛,只见他一拍大腿,兴奋地言道:
“爹,你还别说,我想到一个人准成。”
韩亿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道:
“我儿速速言来,何人有此神通?”
“便是白矾楼少掌柜的洛怀川,官家还唤他做小师父呢。
上次去白矾楼宴饮时,我、希廉,咱仨便拜了把子的。他是我大哥,据说与官家相识于微末之时。
她妹妹便是那个‘厨中女状元’,如今的典膳洛大人。她也称官家为师父呢,有这关系,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嗯,此人没准还真能救我韩门于水火之间。‘秋卖’那日,官家亲临白矾楼为其镇场子,足见二人感情不一般。
绛儿呀,你这兄弟拜的倒是有先见之明。如此,还不快带上重礼,前往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