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沉吟片刻言道:
“官家,请恕草民直言。垂衣裳而天下治的时代,怕是难以恢复了。不过窃以为
‘羲轩尧舜虽难复,
汤武桓文尚可循。
事既不同时又异,
也由天道也由人。’
只要官家能行老子之道,大宣仲尼之学,以释迦思想教化世人,还可局部再现无为之胜景。”
“经你一说,怕是朕这柔弱的双肩挑不动这万斤重担,还需要似尔等这般有为之士助阵一臂之力才行啊。”
其实,仁宗此时求贤若渴的心情已然十分迫切。可邵雍早已对入仕为官失了兴致,但又不忍辜负仁宗的殷殷期待,遂沉吟片刻道:
“官家,草民即兴赋了一首《经世吟》,以此劝勉陛下。
羲轩尧舜,汤武桓文。
皇帝王伯,父子君臣。
四者之道,理限于秦。
降及两汉,又历三分。
东西俶扰,南北纷纭。
……………………。
非唐不济,非宋不存。
千世万世,中原有人。”
仁宗闻罢,不禁抚掌赞道:
“好一句‘非唐不济,非宋不存。’朕明白,事在人为。我会亲自为之谱曲,令宫中广为传唱。
对了,如今天色已晚,何不留在宫中陪朕用了晚膳再行离去?我让婉姑娘烹饪几道拿手的饭食,一道痛饮几杯。”
邵雍本欲拒绝,不想洛怀川却欣然应允。还不忘言道:
“官家,我有日子未见虎子了。可否请他带着宗实一道前来?多个小孩子,也热闹些不是?”
“嗯,自无不可。只不过宗实原在皇后宫中抚养,为省却麻烦,索性去皇后那里如何?我正好也有几日未见她了。”
就这样,仁宗便带着邵雍、洛怀川前往皇后寝宫。曹皇后正拿着一把筹策打发时间,见仁宗驾临,忙起身接驾。
仁宗一见筹策,遂笑着言道:
“皇后素爱酿酒,今日如何玩起了占卜?莫非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么?”
曹皇后微微一笑,柔声言道:
“臣妾见官家时常占卜,便也心生好奇。遂开始研读易经,试着演习大衍占蓍之法。正巧你小师父来了,倒要求教一二。”
“哦,皇后,那你可是问着了。这位便是我与你说起的共城邵雍,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堪称奇才。若有疑难,但问便是,朕也好从旁学习。”
曹皇后闻说面前这位灵气丰足的儒雅男子即是邵雍时,顿时万分欣喜道:
“如此,敢问先生,《易传》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虚一不用,却是为何?”
邵雍望向这位出身于真定曹氏高门大族的将门之女,能问出如此高深的问题,不由顿生敬意:
“世人皆传皇后聪明睿智,博闻多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欲解此迷,需知一为何物?
老子《道德经》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故雍以为,一即太极,不动,性也。动辄以为神,生阴阳二仪。天地得阴阳,方可天施地化,孕养万物。”
仁宗闻言,略一沉吟道:
“邵先生之言,倒与王弼同,其曾曰: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
其用四十有九,则其一不用也。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
曹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又问道:
“但不知先生以为这大衍之数从何而来?”
“天数二十有五之倍数,合五十。”
邵雍未加思索地答道。随即觉得过于草率,又补充道:
“历来各家观点不同,如本朝刘牧则认为大衍之数五十,乃因‘天五’退藏于密,即藏在‘一二三四’与‘六七八九’之中。”
一直静静聆听的洛怀川见三人各抒己见完毕,遂缓缓言道:
“我以为唐代易学家崔憬对这大衍之数的解释倒有绝妙之处。
其云:‘艮为少阳,其数三;坎为中阳,其数五;震为长阳,其数七;乾为老阳,其数九。
兑为少阴,其数二;离为中阴,其数十;巽为长阴,其数八;坤为老阴,其数六。八卦之数总五十。’
其将天地十数,按阳顺阴逆,以老阳数九,老阴数六,分别计算,得八卦之数总五十。”
洛怀川之言,邵雍尚理解得绰绰有余,仁宗则不明所以。曹皇后更是懵懵得一副迷茫的眼神。
遂自嘲道:“看来这易道博大精深,非是我这习武之人钻研得了的。适才我已吩咐婉姑娘备下佳肴,咱也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