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怀婉初闻邵雍与二哥一同进宫,心里不由得好一阵欢喜。当得知欲去皇后宫中与仁宗一道进膳时,瞬间怅惘若失。
自打虎子中了进士,进宫做了赵宗实的伴读后,便多了与怀婉相处的机会。
当她得知邵雍此番进京,乃是为了特意见她一面之时,同样的思念之情陡然而生。
虽然仁宗待她不薄,也曾百般暗示,然她总是若即若离。既不忍伤害他,心里也放不下邵雍。
她甚至想过就此离开宫庭,与邵雍双宿双栖。可一见到仁宗为朝廷中事愁眉不展时,却又想留在他身边照顾。
怀婉就这在这样纠结矛盾的心境中,把玩着邵雍送她的那枚木簪,呆望着天上的明月,捱过了一晚又一晚无眠的时光。
如今心爱之人近在咫尺,怎能不令她芳心驿动。然又不可无视仁宗之感受。
百般纠结中,命人端着美味佳肴,步履款款地来到众人面前。
佯做不知,轻启朱唇,吐字殷殷道:
“原来皇后口中的贵客竟是邵先生与二哥,好在这里有两道先生最爱的蟹生与撒拌和菜。”
邵雍闻言,晓得怀婉是在告诉他,这两道菜乃特意为其而作。然碍于帝后在侧,又不好过多言语。
欲起身答谢时,却被仁宗按住道:
“邵先生,无需如此客套,皆乃自家人。”
曹皇后闻言,见仁宗望向怀婉那充满柔情的目光,不免心内细品着“自家人”这三个字的含义。
显然是将她当做宫妃,将邵雍当成了自家先生。遂起身将怀婉拉到身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纤纤素手,指着宴几上的菜品道:
“婉姑娘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每日里变着法子为官家与我烧制新菜,吃得我这口是越发刁专了。”
此时菜品已摆好,虎子领着赵宗实也有说有笑的赶来了。别看宗实年仅五岁,讲起话来却像个小大人一般。
只见他先是对着仁宗、曹皇后施礼完毕,又对着邵雍、洛怀川施礼道:“二位先生好。”
邵雍见他生得眉目清秀,粉嫩的脸蛋透着稚雅之气,不免心生怜爱,摸着他的头问道:
“我未曾教导过你,如何便称先生?”
赵宗实眨着大眼睛,扬起小脸回道:
“虎子哥哥说,邵先生学问大,连官家都要向您请教呢,故而称您先生。”
虎子万没想到自己在来的路上与赵宗实的闲话竟被他记在心里,遂急忙伸手欲捂住他的嘴巴,可是已然晚了。
就见仁宗先是一愣,随即故作嗔怒道:
“虎子哥哥?好你个吴云虎,胆子不小啊。竟敢与右羽林军大将军、宜州刺史称兄道弟?”
这一句质问,可将虎子吓出一声冷汗,紧忙跪下施礼道:
“小臣无知,冒犯了刺史大人,还请官家恕罪。”
不想仁宗闻后,却一把拉起他,哈哈大笑道:
“我与你开个玩笑,竟还当真了。我是见他们几人个个拘谨,故而打破一下僵局罢了。
虎子,即便宗实身上有再多头衔,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不希望他被礼法约束,泯灭了孩童天性,故而才让你做他的伴读。
再者,宗实之言本无差错,更无需责怪。邵先生博古通今,思虑精纯。小师父学富五车,才智过人。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这里无有外人,权当是在宫外的一场小聚罢了。来,朕今日便敬二位先生一杯。”
仁宗一席肺腑之言,令在座的几人无不动容。邵雍更是五味杂陈,心思也悄悄起了变化。
暗道:“有如此贤明而痴情的帝王陪伴在怀婉身旁,自己怕也该死心了。”
曹皇后见仁宗心情大好,一时也来了兴致,指着一道菜品问:
“婉姑娘,我见此菜形似宝塔,以前从未见过,可是有何名堂?“
怀婉抿嘴笑道:这道菜唤做‘少昊旭日’,乃是后人为纪念上古五帝之一的少昊而创。寓意步步高升、吉祥如意。
请官家、皇后品鉴,也在此祝祷大宋江山如旭日东升,福祚绵长。”
虎子照顾完宗实饮食,便有心在邵雍与洛怀川之前表现表现,遂在心里琢磨出几句词来,也举起酒杯道:
“小臣得官家眷顾,将宗实托付于我,内心甚觉惶恐。请官家、皇后娘娘放心,小臣定不负先生与师父教诲,
将小弟,哦不,刺史大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也祝官家瓜瓞绵绵,国运昌隆。”
仁宗被虎子这一席话说得心里舒坦,望着邵雍与洛怀川道:
“还记得我第一次去莫嫂那喝豆腐脑,这小子便说看到一条青龙飞入家中。
我一时高兴,便顺手将皇后送与我的那个香囊与了他,倒让其捡了一个大便宜。”
曹皇后闻听仁宗之言,缠在心底里的那个结才彻底打开。
原来她见仁宗久未佩戴自己亲手缝与他的荷包,还以为他不喜欢,却原来是送了虎子。
如今虎子已成了亲人般的存在,不得不说,是缘分之奇妙使然。
就这样,一顿所谓的“家宴”,便在温馨的氛围中度过了。
用罢饭食,邵雍、洛怀川返回白矾楼休息,咱先按下不提。
单说那位六公子正摇着羽扇伫立在湖泊边上,与范先生谈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