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扑到他的怀里,哽咽着道:
“迥郎,如今我已是不贞之人,之所以苟延残喘活在世上,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大仇得报。
如今心愿达成,自然无颜面对你与儿子,让我死吧,咱来世再做夫妻。”
太史炯闻言,简直心如刀绞,捧起她的脸颊深情地劝慰道:
“秋霜,这些年你为了儿子忍辱负重,受尽苦楚。
我为了寻你也是日夜难眠,实不相瞒,自你失踪后,你爹因出去寻你,身染沉疴,病死他乡。
你娘为你哭瞎了双眼,如今你竟为了所谓的清白,欲弃我与丹儿不顾。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活着还什么有意思,不如随你一道去了吧。”
言罢,抬起手掌,便要自裁。
耶律宗齐也一个飞奔,跪在二人面前,张开双臂将他们拥在怀里道:
“爹、娘,咱一家人好不容才相聚,即便死,孩子也陪着你们。”
一旁洛怀川见状,不由眉头微蹙,踱到三人面前,沉默良久,看似无比自责地道:
“看、看来这一切皆是我的错呀,万没想到这一案却审出了六、六条人命。
三条该死的,三条甘愿赴死的。唉,看来洛某也是难、难辞其咎,索性也死了算了。
不、不过据说自杀之人永世不得超生,贾大人,烦劳你将本大人一、一刀结果了吧。”
狄青闻言乐了,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遂装出一副苦瓜脸道:
“大人,您高抬贵手,我娘子刚刚为我诞育一对龙凤呈祥。
我怎忍心抛下她们母子三人独自离去呢?如此行事,实在是枉为人父。”
狄青的一番话说得耶律宗齐羞臊满面,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爱妻萧莺哥与一对可爱的儿女,不免悲从中来。
顾氏见儿子伤心,也觉得此举属实不妥当,遂拉过他的手道:
“儿呀,是娘太自私,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咱谁也不死了,走,去看莺哥。”
就这样,一场风波终于被洛怀川以奇谋巧智化解了。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驿馆,也懒得脱衣服,倒头便睡。竟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待睁开眼睛一看,谢玄正守在他身边,手里端着饭食道:
“师父,我看您吃不惯驿馆里的饭食,便特意与您做了清粥小菜。”
洛怀川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一边吃,一边感慨道:
“儒、儒生,着实难为你了。这次可没白来,太史哥哥的事总算有了眉目。”
“师父,眉目是有了,可您别忘了咱的身份是‘赴辽迎亲使’。
昨日太史夫妇便被三皇子接到王府去了,瞧这架势,还能与我们一同返宋么?”
“以我对太史哥哥之了解,他可是乡情很重的一个人,且有一番报国之志。断、断不会耽于享乐。”
谢玄见他吃完了,一边收拾碗筷,一遍又问道: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看他儿子未必会愿意归宋。
日后万一两国真起了争端,你与他的约法三章,又岂能真的将其制约?倘若如此,又当如何呢?”
洛怀川取出绢帕拭了拭嘴角道:
“嗯,你顾虑的也不、不无道理。看来还得为其铺设一条稳妥之路。
儒生,去、去将贾大人唤来,我有事情与其商量。”
谢玄端起盘子,边往出走,边道:
“他呀,早早便起了,说是要考察民情去。”
要说狄青本是习武之人,习惯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这毕竟是在辽国,为掩饰身份,只好作罢。
可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加之赴辽机会难得,索性换了便装,出去考察风土民情。
北宋使者皆习惯性的将辽人称为北虏,即便在面对高昌、回鹘这类外番,也是毫不客气的称辽国是犬戎。
故而在狄青思想中,觉得南京可能即是一个毡房遍布,牛羊成群的辽阔之地。
却没想到这里道路笔直、房屋排列竟如同棋局般规整。
不少门窗皆是向东而建,横面宽阔,皆用大料建造、斗栱粗犷豪放,柱子也更敦实。
而且屋面平缓,从屋脊下往上看,便如同雄鹰展翅般优美。
城中诸多男子皆着汉服,唯有契丹与渤海的女子穿胡服。这些牧民大多面色红润、颧骨突出,且鼻梁高挺。
狄青原以为这些打小食肉、饮奶的契丹人行事会很豪横,讲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
谁知每个人皆十分遵守礼仪,这或许与兴宗偏爱汉文化有关吧。
正当他由最初的排斥质疑到逐渐的与辽人融为一体时,
忽见斜方街道上一匹惊马呼啸着冲进与他对面的送葬队伍。
那位身着雪白孝服,披发、包着头巾的年轻女子急忙闪身护在棺椁前,生怕惊扰了亡者的灵魂。
眼见着那匹马四蹄腾空,下一秒便会将女子踏为肉饼时,所有人张大嘴巴,发出一阵惊呼。
有些个胆小的甚至直接闭上眼睛,实在不敢看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狄青真气一提,以电闪雷鸣之势飞身跃上马背。
一把扯住缰绳,使了一招千斤坠,成功驳转了马头。
那马不服,打着响鼻,发出阵阵嘶鸣。四个蹄子拼力刨着地面,剧烈地扭动身躯,欲将狄青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