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炯闻言,不由愁容满面道:
“我正为此事发愁呢,宗齐他在辽国已有妻室,乃是萧太后为其指定的婚事。”
“哦,但、但不知是何人之女?现如今可有后人?”
“便是晋王萧孝先之女萧莺哥,其母唤做耶律崔八,乃辽圣宗第四女,当今辽主之胞妹。
其下嫁萧孝先后,膝下唯有一女,被封为安国郡主。
洛怀川闻到此处,连连摆手道:
“停,这关系有点乱,容我先捋一捋,按你的意思当今辽主耶律宗真把他的亲妹妹嫁给了他的亲舅舅,这是什么鬼关系?”
“是啊,我也没弄明白。不过据宗齐言说,他来宋时,其妻已有身孕,八成此时业已生了吧。”
洛怀川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颤,预感到此番赴辽怕是困难重重。
抛去耶律宗齐乃辽主义弟之身份不说,打从萧孝先那论,他是辽主表妹夫。
打从四公主那论,他又是辽主之亲外甥女婿,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尤其这位四公主在太平十年,东京大延琳造反之时遇害后,耶律宗真对这位外甥女更是眷顾有加。
虽然其父萧孝先曾受萧太后蛊惑,参与推翻他的政权,拥立耶律重元登基,却丝毫不影响耶律宗真对萧莺哥这位外甥女兼表妹之疼爱。
想到此处,不由得问向太史迥道:
“太、太史哥哥,倘若宗齐不同意与你回到大宋,你又当如何?”
太史炯被他一问,顿时也面露为难之色,支吾半天道:
“那也只好由他去了,毕竟他在辽国出生,在、辽国长大。我与他娘只盼着他平安,便再无牵挂了。”
洛怀川有心再往下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太、太史哥哥,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心,一切有兄弟在。”
其实洛怀川心中暗想道:
“这父子二人只要不全留在辽国,此趟赴辽便不虚此行。”
就这样,几人在驿站休息一晚后,继续向上京进发。
从白沟河往北,至新城县、渡横沟河、丧河,到达涿州永宁馆。
在馆驿歇息一晚后,从涿州北门出,北行六十里,到达良乡县。
这时,辽方传来消息,言说辽国主目前正外巡打猎,定于幽州“捺钵”接见宋使。
洛怀川不明白“捺钵”是为何意,又不好贸然相问,暴露自己浅薄的一面,遂将目光瞥向狄青。
狄青会意,躬身答道:
“洛大人,辽国虽然有五座京城,但皇帝常年在被称为捺钵的四季狩猎行营中。
此行营以帐篷组成,然所有王室重要成员及宫廷仪仗、文书及大部分衣食起居等,皆由众多壮牛拉动四轮车来驮载,场面十分壮观。”
“关、关于这点本使岂会不知?不过比起隋炀帝之‘观风行殿’可差得远了。
想那行城底下装有随意可拆卸的轮子,多则容纳数百人。周长二千步,四围以绘有各色精美图案之彩锦包裹。
隋、隋炀帝神色威严地端坐于观景台上,宛若天神一般威武。
只惊得前来迎接的突厥人远远望见一、一座巨大的城垒缓缓向己方移动,
十里之外便下马跪拜,竟无、无人敢抬头仰视。”
“大人果然博学多闻,隋炀帝之‘观风行殿’乃集天下能工巧匠所制,机关精巧,美轮美奂。
辽主之‘捺钵’如何比得,是吧,正使大人?”
狄青一句话,直问得辽使瞬间哑口无言,心里这个气呀,暗道:
“好你个贾大人,我这一路上没怎么着你呀,做什么冷嘲热讽之举呢?”
然面对其问话,又不得不答,遂支吾半天道:
“贾大人言说比不得,便是比不得。”
其实狄青便是看他一路上刻意接近太史炯,极力拉拢买好的行为反感罢了。
对于辽使而言,这位贾大人很是令人费解。虽说从面相上看,已年逾五旬,然讲起话来沉稳有力,中气十足。
走起路来更是步履铿锵,腰杆笔直,颇有一股职业军人之风范。最要命的脾气还不太好,极易发火。
因此,他曾告诫辽人,遇有分歧之事,尽量少惹这位贾大人为妙,多与洛大人沟通。
这日,洛怀川一行人终于见到了辽兴宗耶律宗真,不料却与自己心中所想差距甚远。
看年纪约摸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体貌魁梧,龙颜日角。不仅未头带毡帽,反而身着黄纱袍,腰横玉带。
朝堂上的汉官也是全套汉服,与穿胡服的契丹、渤海、奚族官吏并肩而立。
辽正使近前,将此次赴宋贺正旦之喜的前后经过略微陈述了一遍。
又将耶律宗齐在南御苑认了亲爹之事大肆渲染了一番。
未及耶律宗真发话,皇太弟耶律重元便哈哈大笑道:
“好啊,如此一来,我大辽又将多了一名神射手,真乃天佑我主。”
洛怀川闻言,心里登时老大不痛快,近前一步道:
“禀、禀大汗,官家此次命本官前来,一是为了追查当年太史炯夫人被掳一案,将嫌疑人带回大宋绳之以法。
二、二来迎接其夫人及其子太史丹,也即耶律宗齐回归故里。
这一件差事未办,太史炯缘何变成了辽国之神射手,简、简直荒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