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徐屠户为首的一行人,来到霍云朝所在的那块红薯地时,天色已暗下来,虽然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也看不清前方十米远的东西。
徐宁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当她来到蹲在田埂上的霍云朝身边站定,不知为何眼眶涌出热泪,哑声唤道:“相公……”
“啊?宁娘,你来啦!你看,我给你做了项链和耳环。”
霍云朝献宝似的将他用红薯杆折叠出来的项链和耳环递到徐宁跟前:“比不上金楼里的银簪金簪,咱们把它们想象成碧玉,是不是挺好玩儿?”
徐宁看着如此粗糙简陋的项链和耳环,心头有股说不上的难言滋味:“谢谢相公,我很喜欢,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霍云朝跟徐宁开玩笑的:“我跟你闹着玩呢。这红薯叶上有汁液,黏糊糊的,你看我的手埋汰成啥样了。宁娘,你再等等我,我会给你买真的碧玉项链和耳环。”
徐宁吸了吸鼻子:“好,我等你。”等多久都行,一辈子等不到也没关系。
她手上提着灯笼,很快注意到霍云朝的指甲缝里全是紫黑紫黑的汁液,心细如她还在其中发现泥土:“相公,你用手挖的红薯?手给我。”
霍云朝听出徐宁的哭腔,忙不迭解释道:“我是为了检查这块地的土壤是什么样的,疏松还是硬梆梆。宁娘,我跟你说过的,土质好坏不能光看,还得上手去感受……”
他一紧张就开始掉书袋子,巴拉巴拉地说一堆种地相关的知识点,说得徐宁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咳咳……”
徐屠户拎着装晚饭的竹篮走过来,清了清嗓子说:“朝儿,你饿坏了吧?”
“徐爹,”霍云朝总算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扫了眼离他们不远的男人堆,疑惑不解道:“我爹和三弟怎么也来了?”
徐屠户一板一眼地回答:“亲家说担心你们仨小孩回家不安全,特意跟过来护送你们回村的。”
霍云朝秒懂,他跑到霍天祥身边,指了指红薯窑说:“爹,你先把这窑烧起来,烧到红彤彤的时候就灭火,然后把我挖来的红薯全扔进窑里,焖上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吃到超级无敌美味的烤红薯。比煮的还要好吃十倍!”
霍云海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大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故意唬我吧?”
“我唬你干啥?你是能给我银钱还是能给我什么大宝贝啊?”霍云朝给了霍云海一记脑瓜崩,瞎扯几句,“三弟,你吃了没?要不要再吃点?”
霍云海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想跟荣哥去看看。”
说罢,霍云海拔腿就跑:“荣哥,等等我!”
霍天祥跟霍云朝随口聊了几句,接收到徐宁的视线,提醒道:“朝儿,你饿坏了吧?快去洗手吃饭。”
当霍云朝和霍天祥父子俩闲聊时,刘癞子闷不吭声地开始往红薯窑里放柴火。
霍天祥见火生起来了,不由得挑了下眉头:“刘癞子,刚刚朝儿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刘癞子主动揽过活计:“我来生火烧窑。但我不能在外头过夜,我媳妇胆子小。”
霍天祥忍了忍没反驳刘癞子,胆子小的人分明是刘癞子。
刘家媳妇半夜三更摸黑去捡青蛙、捡泥鳅补贴家用,有一回听说墓地附近青蛙聚集,她单枪匹马杀过去,第二天在镇上酒家卖了个好价钱,给刘癞子添了顶帽子呢。
但不得不说,刘癞子似乎是真的有心要改变,霍天祥乐见其成,他跟刘癞子没什么陈年旧怨,一般情况下,有仇当场报。
刘癞子这人脸皮奇厚无比,他就像是没自尊心一样,任凭别人如何嘲讽讥笑,他一点不往心里去,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养成这性子的。
霍天祥暗暗在心里吐槽几句,迫不及待地提着灯笼去看红薯地。
霍云荣五人凑成一队,围着这块三分红薯地转了一圈,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完。
霍云荣激动不已地喊道:“三叔,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好几个露出头的红薯!我估摸着能有我拳头这么大!”
霍天祥闻讯赶过去,用灯笼凑近照了照,果真发现有几个开裂的地方,露出俏生生的红薯。
他心痒难耐,扬声喊道:“朝儿,我能不能挖几个红薯?”
霍云朝大声回答:“可以啊。爹,你想挖就在边上挖,不要扯坏红薯藤啊。红薯藤,我有大用!”
霍天祥应了声“好”,亟不可待地上手扒掉红薯四周的土,土质比他预想的松软,越往下挖越松,很轻易就能把拳头大,巴掌长的大红薯给挖出来。
霍天祥乐得不行:“瞧!这红薯真好挖!我还以为跟山药一样难挖呢。”
霍云荣等三人也看得眼馋,瞅准目标,纷纷上手挖红薯。
“爹,荣哥,我这有几根木条,你们拿去挖红薯更方便。”
霍云朝囫囵吞枣地将一大口饭菜吞下去,提醒道。
霍云荣将挖出来的红薯带过来,堆放在红薯窑的边上,带上两根树枝继续挖红薯。
徐宁的注意力全在霍云朝身上,见他吃饭都吃不安生,饭菜吃一口就伸长脖子瞅一眼,她默默捧起碗到另一边去,以免挡到霍云朝的视线。
“娘子,你怎么了?”
霍云朝很快发现徐宁不见了,不再盯着霍天祥等人,转而盯着徐宁。
“没什么啊。”
徐宁没说她的心里话,在霍云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时候,趁机往他嘴里塞了块腊肉:“相公,你说过吃饭要细嚼慢咽。”
霍云朝连连点头,他转了个方向,跟徐宁面对面吃饭,他专注地看徐宁,不再四处张望,边看边认认真真地低头吃饭。
徐宁被霍云朝训练出来了,她可以全然无视掉霍云朝的灼灼视线,按照她自己的节奏做事。
徐屠户同样如此,将那句“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践行到底,他一如既往地吃得很快,一大碗饭吃得精光,又端起汤盅倒了三分之一,咕咚咕咚喝完。
徐屠户:“朝儿,红薯窑要焖多久?”
霍云朝吸溜一口汤:“天凉了,至少得一个时辰。”
徐屠户有些遗憾:“那你和宁娘是吃不着了。”
霍云朝压根不当回事:“没事,今天吃不着,明天吃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