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朝权当没听到陈氏的咆哮声,他掀开锅盖检查一番,确认他的米饭蒸熟了,抽出多余的火柴,放到另一个灶口里。
他熟练地往锅中加入一瓢水,边加水边跟陈氏说:“后娘,徐屠户等会儿要来家里提亲,家里的腊肉放在哪了?要是没腊肉,我只能抓那只不下蛋的母鸡来炖汤待客了。”
陈氏大惊失色:“你还要杀鸡?”
霍云朝理不直气也壮:“正所谓,无鸡不成宴。咱家条件差,实在没肉菜上桌,那我就只能杀鸡啦。今天我未来丈人上门提亲,桌上没一道硬菜怎么行?”
陈氏的心肝肺齐刷刷地疼痛起来,她快要被厚颜无耻的霍云朝给活活气炸了!
霍云朝油盐不进,陈氏奈何不了他,只得把压力转嫁到霍天祥身上:“当家的,你管不管朝儿?”
霍天祥苦涩一笑。
他倒是想管,但他管不住啊。
霍云朝见霍天祥不出声阻拦,得寸进尺道:“爹,徐屠户来咱家送二十两彩礼呢。咱不杀鸡也行,你给我十文钱,我去买俩猪蹄回来炖上一锅,再添一道硬菜!”
不等霍天祥开口说话,之前气得浑身发抖的陈氏忽然间不抖了,她来到霍云朝跟前,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朝儿,徐屠户当真答应要给二十两聘礼?”
霍云朝拨开陈氏的手,他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见陈氏眼里冒着俩金元宝,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得意洋洋回道:“徐屠户亲口向我允诺的。后娘你若是不信,等徐屠户上门来,你仔细盘问便知是真是假。”
陈氏又去跟霍天祥求证,见霍天祥黑着脸点头,她宛若掉入米缸里的老鼠,吱吱吱的笑起来。
想到那白花花的二十两聘礼,陈氏默念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狠下心肠道:“朝儿,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清楚?腊肉在我和你爹屋里呢,我这就去拿出来,再去买俩猪蹄子回来!”
霍云朝早有心理准备,见陈氏这般变脸也没怼她,只让她快去快回。
陈氏回屋取来腊肉,又揣上十文钱去杀猪人家里买猪蹄。
陈氏走后,灶房里只剩下霍天祥和霍云朝父子俩,霍天祥数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霍云朝成功忽悠铁公鸡拔毛,这会儿心情大好,“爹,我今儿才发现后娘挺好说话的。”
霍天祥看长子的眼神一变再变,到最后也没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徐屠户杀完猪就回家去了,陈氏紧赶慢赶也没能赶上见徐屠户一面,没法亲自向本人求证,她也不死心,问了请徐屠户杀猪的主家,确认徐屠户真打算上她家商量霍云朝入赘,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氏喜气洋洋地拎着俩猪蹄离开,她人还没走到家,徐屠户到霍家提亲以及陈氏盼着继子入赘的消息传遍了平乐村。
甭管是异时空还是21世纪的华国,真正发自内心愿意当上门女婿的男人真没几个。
尤其是霍云朝这样读了十几年书的读书人入赘,更是少之又少。
尽管霍云朝积极主动入赘的表现深入人心,但是大伙更愿意相信霍云朝是别有所图——徐宁是晦气的棺材子,谁不怕被她连克带衰?
从小到大,徐宁的棺材子出身令她受尽了歧视,她甚至连被人挑剩下的资格都没有。
村里看徐宁笑话的人不少,更多的人是眼红徐家父女过得比他们好。
徐屠户靠着地里的庄稼就能吃饱饭,又有杀猪的本事,主人家请徐屠户杀猪要么给现钱要么给一条好肉,还要请徐屠户吃杀猪宴,猪下水还给徐屠户带走呢。
眼红妒忌的人不少,那些人从来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们过得好,见你过得好就要戳你的痛处,看你难受伤心,他们就心理平衡了。
徐宁的棺材子出身,便是徐屠户最大的痛处。
徐屠户为了挣钱养家,只得把徐宁托付给马大娘照顾。马大娘尽职尽责,可她终究不是徐宁的亲娘,总会有疏漏之处。
徐宁一不在马大娘的眼皮子底下就会受人欺负,她无依无靠,只得忍耐。
那些欺负她的人便觉得她是人人可欺的软柿子,谁见了都要上来捏一把。
彼时的徐宁人小体弱,奈何不了欺负她的人,只得默默忍耐。
有回徐宁被人推下山坡,手摔折了,她强忍着痛不敢跟马大娘说,直到徐屠户归家,她才哭着告状。
徐屠户怒不可遏,握着砍柴刀挨家挨户地警告一番,那动手推徐宁的人家的大门被他劈个稀巴烂,好好的一扇木门愣是被他劈成木屑,动静之大轰动全村。
惊动了平乐村的里正,好在里正还算公道,为徐屠户和徐宁主持正义,狠狠训斥那些欺负徐宁的人,但是,徐屠户劈成木屑的木门还是要赔钱的。
从这以后,徐屠户一战成名,出门在外也不怕徐宁被人明目张胆的欺负,但也得罪了村里不少人。
徐宁过得不好,背负着棺材子的恶名嫁不出去,那些人乐得看笑话。
那些人见到霍云朝这么上赶着给徐家当上门女婿,心里怎么可能没点想法呢?
不过,外人如何议论不看好他和徐宁,霍云朝压根就不在意,他亲自下厨要为徐屠户做一桌好菜。
六菜一汤,花生炖猪蹄、腊肉炒笋、清蒸鱼,再加上几道凉菜和豆腐汤,已经十分拿得出手了。
好菜有了,哪能缺了好酒呢?
霍云朝趁着做饭的功夫,又给陈氏一通洗脑,哄着她将徐屠户送来的谢礼——那壶价值一百文的好酒贡献出来。
徐屠户一来到霍家就受到热烈欢迎,霍云朝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低,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徐屠户,给足了未来丈人的面子。
霍天祥看得五味杂陈,要不是碍于礼数,他恨不得撂下徐屠户和霍云朝冲出门去。
徐屠户瞧着霍天祥锅底灰一样的黑脸,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是成了哑火炮,局促不安地坐在霍天祥的对面。
霍云朝趴着门听动静,久久没听到说话声,赶忙去灶房将后娘陈氏喊过来帮忙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