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要举步向马车走去,却见有一人远远地边作揖边趋步小跑着奔向他们
杜朝和杜琅和相互看了一眼
都在用眼神疑问:你的人?
然后,一起摇头,共同停下脚步,等那人走近些,杜朝和隐隐觉得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仅是见过,一面之缘
杜朝和细细搜索着脑中的信息,杜琅和神色凝重地看向来人的方面
短褂子灰衫窄袖皮靴子,五官倒是清秀,就是皮肤有点被晒黑,一看就是辛勤劳作的小伙子
谢天谢地,不是酸掉牙的读书人,更不是装模作样的富家公子
两个妹妹都都被读书人“祸害”了,他现在看到读书人的青衫袍都有些恨恨的
那人跑到杜朝和杜琅和面前,气喘吁吁,却不待顺过气来,弯腰便是一礼到地:“见过六姑娘,见过五少爷。”
杜朝和这个时候想起在哪里见过他的
她刚回盛安救了被围杀的沈时砚之后,因为要赶回来参加祖母的生日宴,便将沈时砚扔在破庙里交给采蓝洗碧照顾,她先行冒雨赶回盛安
到了盛安城门口,她在边上的茶棚里歇歇脚整理洗漱,便是在那个时候听到这个小哥说了严七良遭遇采花贼一事。
说起来,樵山大夫来信言及严七娘恢复得极好,这姑娘很有一股冲劲,不日便可启动计划回严家了,赵琪也快到盛安了,自己得抽空去一趟十里庄,亲自看看严七娘的情况,再者给严七娘与赵琪互相引见一下,通通情况,到时候回到严家才不至于被怀疑
啊,事情太多了,根本处理不完
流言蜚语这一事必须要速战速决了,再拖下去,等赵琪那火棍子一到,非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才算好。
她勒住思绪的缰绳,向着那小哥笑盈盈地问好:“小公子,这厢有礼。”
杜朝和跟着师父风里雨里跑江湖,又是接诊病人又是开药店做营生,还和赵算盘合伙搭档做买卖,早学会了对人三分笑说话留七分的待人处事原则
杜琅和则矜持地点了点头他自十几岁起,便被杜六老爷带着滚商圈,虽然不屑于商人之间的那套拜高踩低,但是长久的耳濡目染也早就将看人下菜碟的行事规矩刻在了骨子里
因此见这位小哥只是劳作之人的贫苦打扮,便不免有些不当一回事,不知不觉间便端起了姿态
这小哥倒也淡然处子,既不因杜朝和对他的笑脸相迎而沾沾自喜,也不因杜琅和的高姿态而愤愤不平
他先是笑着对杜朝和说:“早闻五姑娘妙手仁医,能医白骨活死人,无论贫富不管贵贱,只要是病人,一律平等诊治。我今早上山砍柴到集上去卖,偶然在路边救了一姑娘,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进气少出气多,能否劳五姑娘尊驾到寒舍为这可怜的姑娘诊治一番呢?”
一通雅言说下来,不仅说交代了事情和目的,文通理顺,同时又夸了人,还顺带提一提道德绑架的高度,让人拒绝不得
杜琅和微微有些侧目,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哥也有点本事在身上呢
杜朝和却是见怪不怪,这么些年江湖飘荡可不是纯纯混日子的,她见识了太多太多隐于山隐于市的高手了,也见过太多本事没有豆子大牛皮却飞得比天高的沽名钓誉之辈
因此,她从不会莽撞地评判一个人,不高估不低看,平常心对待
她笑了笑:“你这夸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如果不去,岂不是不值当你这一顿夸了?”
小哥嘿嘿笑了起来:“事有轻重缓急,我知道五姑娘现在有要事在身,一切都先紧着姑娘的心情和安排。”
“走吧,带我去看看那位可怜的姑娘,我这妙手仁医自是将生死之事看得比天大。”杜朝和率先走在前面
医者本心,她本能地选择先救人,纵然自己现在分身乏术
三人走到马车旁,顺风早就被送去医馆诊治,此刻只有长良候在车旁准备侍候着主子们上马车
杜朝和一个跃步,跳了上去,掀开车帘,钻进车内,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杜琅和跟在身后一个黑脸,斯文优雅地登上车,坐定了,斜瞧了杜朝和一眼
杜朝和不明所以回了个眼神
杜琅和张开金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她又掀开帘子,朝外面的那个小哥喊了一声:“你怎么不进来?”
小哥笑了笑:“我干惯了粗活,衣脏鞋带泥,就不进去了,免得脏了车厢。”
“别矫情,赶紧进来,捡你知道的说说。”杜朝和轻轻笑骂道
贸贸然地找她帮忙治病救人,还这么地目光傥荡自然而然,一点也没有求人帮忙的自觉,她才不信他只是来找她救人的呢
何况他从城内找到城外,难就城内就没有大夫不成?
可见这人目的很明显,就是奔她而来的
明明有其他话说,却偏偏车里车外地坐着,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姑娘果真是慧质兰心,姑娘放心,您所想知道的,到了地方自然就会全部知道的,我此刻确实不便坐进车厢,一切以姑娘的名誉为重。”
他悄悄做了个数字九的手势
杜朝和瞬间明白了,这是沈时砚的人
真是狡兔三窟,沈时砚只怕得有三千三百窟,连城门口小小茶棚都是他的暗线,这么不起眼,这么不经意
关键是,这小哥在茶棚里表现得那叫一个流氓,现在却进退有礼谈吐有节,也是不可小看之辈
茶棚里的掌柜和大娘,只怕也是藏龙卧虎吧
杜琅和见杜朝和一直举着门帘,干脆抢过她手里的门帘,替她挂到门口的钩子上:“想问什么就赶紧问,这会儿还没那么多人,等会进到城里,就得把这帘子放下来了。”
“我还见不得人不成?”杜朝和哭笑不得地问道
“等肃清了流言,随你怎么大摇大摆都成,反正现在是不成。”那些污言秽语就不用当面听了。
杜朝和明白杜琅和话里未尽的意办,感念他的一片护短之心,便点点头,抓紧时间问那小哥:“那姑娘伤在何处?有几处伤口?被何物所伤?是否昏迷?可还有其他人受伤?”
小哥也是聪明人,瞬间便明白杜朝和所问之意:“腿上,胸口皆有伤口,大概有七八处,严重处刀可见骨,至今昏迷未醒,还有这姑娘的两名同伴亦被砍伤。”
杜朝和叹了口气,取下门钩上的帘子
果然是她想的那样
柳泉街杜家安排去勾引杨其丛的远房亲戚,沈时砚昨天说今早安排来盛京为自己做证肃清谣言的关键证人,在来盛京的途中被人追击暗杀了。
这个王妍秋,可真是越来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