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些对从采花贼处救回来的众人的安排,不觉时间一点点过去,等两人意识到时间已晚时,残阳已铺满了半边绿湖,他们都知道今天只能到这了,不能再过多逗留了
沈时砚明早想去提亲,有许多事情要办,首要的便是赶回安国公府告知众人此事
想到安国公府,沈时砚面色冷了几分,那又是一场令人心累的拉锯战
杜朝和倒没这个烦恼,爹爹不会是阻碍,娘亲一向给她自由,师傅也不多管她的闲事,杜家其她人更管不到她这里来。
当下两人便分开,沈时砚看着杜朝和几个飞跃不见了人影,出了一会神,才笑叹:“小没良心。”
左岸隐在暗处,他的牙酸死了,他也想谈情说爱了,太令人羡慕了
沈时砚回到安国公府时,已是点灯时分,崔管事提着灯笼在大门处等候,见沈时砚车马出现在街角,便立刻迎了上去
在马车门外,崔管理低首道:“九爷!”
马车停住,沈时砚掀起车帘冷声问:“可办妥了。”
崔管事走近了一些:“妥当了。媒婆找好了,提亲一应物品也准备就绪,今儿中午,芳嬷嬷亲上山接回了国公夫人,如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皆在婉笙院中等着九爷。”
沈时砚的脸色在火烛灯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半晌,才听他道:“那些东西准备好。”
国公夫人若发难,他不介意让母子的情分再薄一些
崔管事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应道:“都准备好了,九爷,保证您明天定能顺利提亲。”
沈时砚这才笑了笑:“必定的。”
沈时砚急步赶到婉笙院的时候,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正冷着脸各坐一边,屋内一众奴婢皆屏息静肃,别说嬉笑,连眼神都不敢乱瞄一下
这样惴惴不安的画面,这样压抑到令人发狂的画面,沈时砚从记事起便有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以前他不懂,明明该是最亲密的人,为何如此陌生,有时候相处得甚至如同仇敌
后来,他偶尔听别的世家公子言谈中泄露出来的家中父母亲相处时的画面,才发觉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正常之事
若成婚后的正常生活是这个样子,那当真是没什么好期待的。
后来,他读的书多了,走的路多了,认识的人多了,见识了另外许多种夫妻父母子女之间的生活常态,或相敬如宾,或相守以共,或恩爱有加,更有蜜里调油般
他便欣喜,这个世间,还是有些事有些人值得期待的
而他期待的人和事,就要来了,想到杜朝和,他直觉,他们会相濡以沫恩爱白首的。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眸中都有了温暖的笑意
他挥挥手,崔管事递上一个匣子,沈时砚接过来,轻轻扣了扣:“希望母亲不要让我用到它们。”
崔管理默默叹一口气,退下了
沈时砚拾级上了婉笙院的台阶,国公夫人身边的心腹芳嬷嬷见他走过来,赶紧抽回身去禀告了
沈时砚习以为常,他母亲这儿的人什么时候眼里有他过?
沈时砚进到里间的时候,恰好国公夫人抬眸扫到他这边来,冷冷的眸光,不含半点温情,她端正了坐姿,等着沈时砚朝她行礼
国公爷倒是温和很多,他放下手中的书简,向沈时砚问道:“身上可大好了?”
沈时砚点点头,向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行了父母子女的常礼,才回答道:“幸得杜姑娘相助,已是大好了。”
国公爷听闻,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沈时砚会说这话,一时又拿起书简,道:“哪个杜姑娘?”
等的便是这句
沈时砚隔着几个位子,坐了下来:“白燕街,杜六老爷的幺女,杜朝和。”
国公夫人哼了一声:“一个闺阁女儿家,抛头露面随意接触外男,真是不懂礼数。”
沈时砚笑了笑,略带几分嘲讽:“若她非她不懂礼数,您的儿子我便死在那片丛林中了,母亲去寺里添再多的香火也救不回来。”
国公夫人大怒:“放肆,我为你日夜悬心,难道还有错了?”
“自然无错,墨衍感恩,特给母亲寻了千年老参,以助母亲容颜永驻。”
国公夫人被他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芳嬷嬷赶紧给国公夫人递上一杯热茶
沈时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国公爷一样莫不关心。
国公夫人一时悲从中来,她不知道,她好好的儿子,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如此让她讨厌了,明明小的时候,他也是多肉可爱,她看到他,虽然不喜,却也能挤出几分温情。
是什么时候,这个儿子,越来越令她讨厌了?
是他越来越优秀的时候,全盛京城的人看到他都觉得他闪闪发光的时候,是他的光芒遮住了她的璀璨的时候
是他不肯再叫她娘亲的时候?明明她是他的生母,他却恭敬有加硬邦邦地喊她:母亲
何其讽刺
周围的世家贵妇每每听到这声声母亲,都在暗暗笑话她不得儿子亲近濡慕
这些暗笑,随着他越来越优秀,被更多的人看到和认可,这些暗笑慢慢就变成了明里暗里的嘲讽,甚至一些看不惯她的世家贵妇特意找上她羞辱她
她愤恨极了,端着冷冰冰的一张脸让人把他找来,想再狠狠地教训他的时候,她却从他眼中看到更为冰冷刺骨的光,那时她便知道,这个儿子果然是冷心冷肺没心没肝养不熟的,幸好她没太用心,幸好她给他的爱不多,早早将他交给奶娘看管,又丢给国公爷亲自教养
不然,现在伤心的就是她自己了。
国公爷像是没看到母子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呵呵笑道:“砚儿果然有心,知道你母亲最需要什么。”
沈时砚便笑了:“是的,我的孝心希望母亲能感受到。”
“你能想到给你母亲答谢,也莫忘了杜家姑娘的相助,明儿可得备一份厚礼答谢才是。”
沈时砚低低笑了:“只一份厚礼可不行。”
国公爷还没说什么,又听得国公夫人一声冷哼:“不过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值得什么谢,能有幸救你是她的福气。”
沈时砚被气笑了:“幸好我不是母亲教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