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公公终于是有点撑不住,让手下抬了椅子和精致的茶饮就在栅栏外边摆好。他略缓了缓吃了点东西,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宫中宵禁的时辰了。
按道理,小楚应该还知道什么隐情才敢这样有恃无恐。戴公公的脑洞在小楚的刻意引导中逐渐被放大。
难道是肃王真有谋逆不臣之心,小楚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还是说肃王有什么软肋把柄,让小楚能凭此换来更大的好处?小楚若无什么依仗,岂敢这样有恃无恐。
戴公公沿着小楚设计好的思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不免许出厚利道:“别卖关子了,你不就是想要传宗接代么?这个咱家就能应承你。咱家有的是银子,买个把女奴送你留种,不成问题。”
听到这句,小楚判断戴公公终于是按耐不住已经上套,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傲娇道:“戴总管,现在可不比当初。那时候下奴没这等机缘,无非就是盼着能为圣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换个留后的机会。如今下奴还真是知道个更重要的消息,关乎国体,应该能值更多好处才行。”
“你究竟想要什么好处?”戴公公一听仿佛真的有戏,立刻盘算着自己的筹码。以他如今的权势,最不愁的就是银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能买到的都不是问题。何况如果能换来有价值的情报,圣上仁德肯定会报销这笔银子。
来之前,小楚就与梁伯探讨过,为何要从戴公公这里找切入点。
一来是小楚曾经与戴公公在肃王府上有过那一番密谈,戴公公对小楚求子留后的念想十分认同。另一方面,小楚毕竟不是肃王府土生土长的奴才,由小楚出面演绎“背主”的戏码,比旁人更易取信。
那么戴公公最不缺的是钱,最缺的其实就是肃王府各种内幕消息。看戴公公的表情推测,小楚觉得这是戴公公打算花钱买消息了。
“下奴自己命不长久,要钱能有什么用?”小楚先一步将戴公公最重的筹码推开,轻描淡写道,“戴总管一直侍奉在圣人身边,恐怕根本不能体会下奴的苦楚。”
戴公公越发迷惑:“你不图钱,难不成还想要自由身?一日为奴世代为奴,咱家保你能留后,不过你的后人也只是继续当奴才。除非你立下大功,赶上什么特赦。”
小楚等的就是这句,揪住话柄,声音表情故意装做激动万分的样子,认真问道:“那么其实下奴还是有机会在生前得自由身的,对不对?”
戴公公安抚道:“的确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只看你的消息是否真的有那个价值。”
“下奴的确知道一个秘密,有关肃王的,甚至可能关乎大雍的江山社稷。”小楚将饼画到最大,“若戴总管信得过下奴,下奴当知无不言。”
见戴公公上套,小楚这一次却并没有故技重施,要求越过戴公公去面见圣上。毕竟以小楚官奴的身份,能喊来戴公公已经是靠运气和之前那一丝联系。况且他人微言轻,就算侥幸能见到圣上,圣上也未必肯信他一面之词,反倒不如让戴公公信了他的说辞,受了他的影响,再转告给圣上作用更大。
戴公公嘴上说着相信小楚,心中却还是觉得必须弄清楚小楚背主的原因。
小楚掐算着火号,知道该下狠药了:“戴总管费了这么多口舌,无非是想打听下奴为何铁了心要背主对不对?”
戴公公点头:“你不说,咱家总是很难放心。”
“也罢,下奴就不再隐瞒。”小楚咬了咬嘴唇,面上浮起一层忧愤之色,故意犹豫了一阵子才吐口道,“肃王的确如传闻那般,并不喜女色。所以一直未娶,也不愿接受赐婚,实在是肃王更爱美貌少年。下奴这般容貌,入府之后自然引起了肃王注意。起初下奴是抵死不从,受了不少折磨,终于还是熬不住,便从了。”
戴公公闻言面露惊异之色,不过此前早已被小楚吊足了胃口,自行脑补了许多,这会儿又见小楚梨花带雨声泪俱下演绎的言辞,禁不住先入为主的那些猜测,竟是信了几分。
小楚继续说道:“下奴虽然不喜委身男子,不过渐渐也想开了,毕竟身份卑微,伺候哪个主子,怎么伺候主子都由不得自己。还好肃王那时颇为迷恋下奴,下奴也着实享受了一段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肃王也是喜新厌旧。下奴渐受冷落,心内难平。”
后宫之中最常见就是妃嫔争风吃醋,小楚这样说,戴公公脑补的更加自然,因爱生恨,恨意可以逐渐吞食良知和忠诚。
“肃王好男色,这又有什么大不了?”戴公公没有纠缠这种小问题,其实内心已经相信了小楚的说辞,进一步探寻更有价值的情报,“别给我撤这些闲篇,你刚才还说什么关乎江山社稷,你究竟还知道什么秘密?”
小楚这会儿已经算是吃饱了,药效起了作用,伤口也不那么疼了。终于是有足够精力可以将早就想好的那番话,好好对戴公公说道一番了。
深更半夜,皇宫大内。
张太后仍未就寝,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景帝伏案批阅奏折。她心内感叹,世人都羡慕帝王权势滔天一句话定旁人生死,殊不知其后的责任与付出。当年景帝年幼,张太后垂帘听政,白天与臣子们斗智斗勇,教导辅佐圣上,夜深人静才能安心处理政务,也是这般日日勤勉地批阅奏折,一天统共睡不够两个时辰。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这个时辰早就安寝,哪需要如此忧国忧民殚精竭虑。
“陛下,那些奏折明日再看不迟。”张太后劝了一句。
景帝其实已经有些困乏,不过心内仍有一丝不甘,语气里便流露出来:“母后,是朕做的不够好么,为何西戎又生战祸?为何这么多人上折子为肃王喊冤鸣不平?”
张太后叹息道:“陛下已经做的很好。那西戎进犯远在天边,西戎的嫡出公主还在我大雍为质,他们作乱是自不量力。至于那个逆贼,陛下千万不可被昏庸臣子蒙蔽,有妇人之仁,既然都撕破脸了,斩草不除根将来后患无穷。”
景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走到张太后身边,坐在她下首的绣墩上,仿佛幼时那样依偎在她身侧,幽幽道:“母后,明明当皇帝这么累这么辛苦,为什么总有人惦记那个位置。如果肃王真的想要,如果朝野上下真的觉得他比朕更好,那朕让位于他又如何?”
张太后用手扳起景帝稚嫩的脸孔,凝神正色道:“陛下千万别再说这种玩笑话。成王败寇,你可知当年你的庶长兄,那位祭祀时都见不着牌位的皇长子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