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首领又命人去水闸处查看。
各处人心惶惶疑神疑鬼的时候,陪伴在圣驾旁边的戴公公手下一个小太监神神秘秘进言道:“戴总管,奴婢听闻湖心岛下有一处废弃水道与宫内河道相通,若是有人从此水道而行,通过水闸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到宫墙之外。京中水道纵横,人若沿水道而行怕是再难寻到。”
戴公公赏了这小太监,心内却并未尽信这消息。
戴公公自幼在宫内当差,对宫内各处比旁人更加熟悉,小道消息各种隐秘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湖心岛确实有废弃水道,不过那水道坍塌已久,全在水下,洞口狭小根本无法容一人通过,就算勉强挤入水道,常人很难闭气那么久,泅水行远到达水道闸口。
不过戴公公转念又一想,便猜到了其他可能。权衡再三,戴公公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定了主意。
他走到景帝身侧,煞有介事地按照那小太监的原话做了回禀。
同样的话,如果是换成旁人未必可信,但从戴公公嘴里说出来,景帝深信不疑,不禁皱眉询问道:“戴总管,你的意思是说他早有准备,打算从水道逃出去?”
戴公公一脸认真地说道:“回禀陛下,宫中那些陈年水道明沟暗河错综复杂,普通人胡乱走怕是根本找不到出路。但若是武功高手,能长期在水下闭气,又有人接应,或许会顺利去到闸口,不得不防!最好还加派一些侍卫跟着,免得就算发现了什么人,也拦不住。”
景帝再不犹豫,立刻让侍卫首领分拆了几股兵力,去查看宫中能通往外界的各处水道闸口。
戴公公看着原本围住湖心岛的侍卫越来越少防范逐渐松懈,大家搜查的重点转为各处水道闸口,心内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总之是莫名惆怅,不知自己此番是否赌对了。
景帝偷偷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戴公公,轻轻叹了一口气:“戴总管,你说朕这一次做错了么?”
戴公公明知圣上问的是什么,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回禀陛下,奴才愚钝,如今上了年纪耳聋眼瞎精神不济,刚才在御书房伺候的时候偷懒打盹,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太明白,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景帝恼怒道:“不太明白?朕看你是耳聪目明清醒油滑的很!”
戴公公吓得一激灵,赶紧跪在地上指天发誓道:“今晚的事情,奴才绝对不会对旁人提半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别来这一套。朕若不信你,当时岂会将你留下。”少年皇帝眼中流露出几许不符年龄的苍凉之色,“朕其实也不想逼到这个地步。肃王说的话,不管你们信不信,朕是信的。可是母后连一两年的时间都不想等了。
朕,岂能让母后失望?朕不能再让母后独自背负污名。今晚的事情,是朕下的旨意。来日若证明朕错了,那也是朕的过失,朕绝对不会推卸责任!”
小楚在肃王府地下的密道之中前行,幽深狭长的空间仿佛没有尽头,昏暗灯影明灭不定,他不知为何心内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梁伯,您说王爷现在是否已经成功离开宫城?”小楚轻声问了一句。
梁伯收敛眼中精芒,斜睨反问道:“小楚,你以为王爷逃脱的计划有何不妥么?”
小楚坦言:“虽然宫中水道与城中水道相通,不过若在所有闸口都派人守着,哪怕提前已经弄断了铁闸栏杆,毕竟水道并不深不宽,极有可能会被人注意到动静。何况时间仓促,怕是不可能所有闸口都有王爷安排的人提前接应。”
“所以呢?”
“下奴总觉得这法子不够稳妥。万一有人告密,或者有人发现了闸口被破坏,万一侍卫首领反应很快,加派了人手迅速布防……”小楚越说越担忧。
梁伯点点头:“没错,老夫也觉得这法子风险太大,所以王爷现在应该还在宫内。”
小楚若有所思道:“莫非王爷另有退路?”
梁伯审慎地望着小楚,语气戒备道:“小楚,你打听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若王爷出事,你又想如何?”
小楚抬头,迎上梁伯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若王爷出事,下奴定当以死相殉。至于打听许多,实在是关心则乱,总有不安。虽然下奴知道人微言轻,这种时候就算知道了计划也帮不上忙。还不如不知道……也免得拖了后腿。”
梁伯敏锐地察觉到小楚隐而未说的话,安慰道:“其实王爷信你,想要对你讲出全盘计划,让你心中有数。一直是我拦着没让王爷告诉你。怕的就是万一撤退的时候,你落入敌手,知道太多反而对王爷不利。”
小楚落寞地点点头,对梁伯的说辞不置可否。
没错,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会武功身份卑微,在京城没有根基人脉,这种情况之下凭什么去参与肃王的脱身计划。梁伯说的对,万一有什么纰漏,或是自己运气不佳在撤退的时候被人捉住,熬不住拷问反而会害了王爷。
梁伯似乎很明白小楚的心态,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倘若你非要知晓,那我告诉你一个听起来更合理的,让你心安一些,若有万一,你自己掂量着是否告诉别人就是。”
小楚继续点头。梁伯给出的答案合情合理,之前水道逃生那个自己已经觉得有不妥,说不得旁人也会怀疑,不如多了解一个法子,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 将来也能蒙蔽敌人。
梁伯沉声说道:“据我所知,王爷的计划其实应该不是泅水从河道逃走。那几处提前被破坏的闸口不过是障眼法,分散宫中侍卫的注意力,王爷则静静潜在水中等待。
王爷水性极好,凭着一根芦管就能在水下待一整日不动声色。别说是如今这种不冷不热的时节,便是塞外那极寒之地的湍急深水,亦难不倒王爷。当年王爷就是那样不惧艰险身先士卒领着我军精锐设伏多日,才一举歼灭了敌军主力。”
冬日里因着受刑被人泼冰水的经历,小楚并不陌生,冰寒彻骨似刀割肌肤痛不欲生。他可以想象极寒之地的水会有多么冷,肃王却可以不声不响静静潜伏那么久,那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强悍的武功,怕是许多男子都做不到。
女子天生畏寒,便是武功高强如肃王一般在冷水中泡那么久,也绝对不会舒服吧。肃王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梁伯却不管小楚如何想,只好似半真半假地说道:“等到围困的人退去,入夜暗沉无人注意的时候,王爷再游到岸边,拿取干衣服,装扮成宫中内侍杂役。待次日开启宫门,蒙混出去。所以现在夜已深,所不定王爷仍在宫中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