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那种药与吃毒药有什么区别?”李云卿嘲讽,“本王就不信,天下间没有一种法子能将小楚彻底治好还可以益寿延年。周神医没这本事就莫要耽误了旁人性命。来人,咱们带着小楚回府,本王不在这里治了。”
之前是求着神医治病,李云卿才勉为其难将一身冷傲气势收敛起来,对那周神医陪着笑脸,如今是不打算再委屈自己耽误小楚,多年沙场磨练出的冷傲之姿再也不遮掩。
周神医顿时觉得周遭被凛冽寒气包围,双腿不由自主打颤,只得强作镇定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若这样问,世间还真有更高明的医治之法。老夫的授业恩师隐居江南行踪飘忽,可遇不可求。王爷若想两全其美或许可以找家师碰碰运气。”
“早说不就得了。”李云卿得了便宜还继续卖乖,“那诊金赶紧退给本王,你师傅的住址烦请告知。”
“家师慧明先生云游在外居无定所,老夫不知道他住哪里。”周神医撅着胡子据理力争道,“再者王爷门都进了,周某也给病人诊了脉,吃了药。诊金恕不奉还。”
“人是本王亲自带来的,省了你出诊的辛劳;药虽然吃了,不过好像只是安神退烧的寻常药材,病又没治好。还有,你说的方子本王也没要。你还敢讹钱不成?”李云卿穷怕了,一千两现银对现在的王府而言,还真不是小数目。
周神医脸都绿了。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他唯恐自己这家宅和身子骨禁不起肃王一怒的折腾,赶紧执笔写了几张方子命药童备药。
“这药是针对那官奴的身体情况配制的,驱除他现下体内风寒,温养滋补,算是对付诊金。再者你们带着老夫亲笔写的这几张药方去寻家师,或许能得一见。”
李云卿顺着周神医递出来的这台阶接了药方,命仆从拿好了药包,这才不再计较那一千两银子。如来时一样,大被子一卷,将已经熟睡的小楚抱在怀中,打马回府。
送走了肃王,周神医再无困意。
夜深人静,周神医自斟自饮,思量着刚才肃王的言行。过去只闻其坊间风月,如今亲眼见其绝丽姿容,便把那传闻故事之中的人当作了肃王……这次实在有些托大了。那肃王,形似柔弱,实如金玉,眉眼稚嫩,却心通百窍,非男非女,如神如魔,竟不似世间凡人。
虽说被肃王逼得将恩师搬出来救急,言谈也被落了不少面子,可周神医到底还是服了软,也算是心甘情愿想好好救治小楚。能被肃王如此看重的人,哪怕出身卑微,也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肃王看起来是要去一趟江南了,这情况是不是也该透给宫里那边知道一二呢。
周神医之所以能在天子脚下站稳脚跟,对权贵都不假言辞,或多或少都有外戚张氏大族这背后的靠山。然而其并非张家门人,只勉强算远支姻亲,又是纯靠医术吃饭,平素并不明着往来。如今偶尔通些消息,无非换太后及张氏大族的庇护,仅此而已。
小楚这一觉睡得香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南下的船上。
左右摇晃却不颠簸,仿佛儿时的摇篮,四下里熏香气息芬芳,夹杂着淡淡的糕饼味道,让他感觉格外安全与舒适。
小楚裹在柔软的锦被之中,不敢睁眼。
他无法分辨是否依然在美梦之中。
舱门之外,传来了肃王熟悉的声音:“绫儿姑娘,餐饭给我就行,以后也不必这么麻烦,做好了你喊我,我自己去端。”
一个言语娇羞的女声柔柔应道:“公子太客气了。你们既然包了船,我们自当尽心伺候。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家船上若没有,到下个码头再上岸采买。”
李云卿客气道谢并不多言,对那个叫绫儿的姑娘花痴热切的眼神视若无睹,一心想的都是昏睡的小楚,转头拿着食盒走入船舱。按照脉象,按道理这会儿也该醒了,这都一天一夜了,船都出了京畿地界。
小楚见真是王爷亲自端了餐饭进入舱内,急忙起身,却被李云卿又按回床上。
李云卿微笑道:“弟弟,你还病着,尽管躺着休息,或者趁热吃饭吧。”
小楚一阵恍惚,而后又强迫自己凝神,迟疑地望着肃王。
肃王身上穿了一套再新寻常不过的平民常服,描龙画凤丝绸锦缎全都不见,却并无损其俊美容颜。那平日里冷峻威严的面孔,流露出一种罕有的温柔之态,这么近距离地看,那眉眼竟宛若女子一般的细腻精致,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已经模糊的母亲的面容。
小楚不禁又在被子下面狠狠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一些。
眼前可是金贵的肃王,怎么他竟想着将肃王比作女子?真真是大逆不道,发烧烧傻了。
李云卿其实很喜欢看小楚发呆的样子,眼神没有算账的时候那般清澈,而是一种迷朦又夹杂着某种期盼,让她生了某种错觉,仿佛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就像那个雪夜,他烧糊涂了说的那些话,真的很容易引起歧义。小楚应该并不知她其实是女子,所以若小楚真对她有了那种好感,也不过是奴仆对主人的崇敬,或者被她的“色相”所迷?
毕竟当初她在更年幼的时候,在军中行走,总有些兵痞议论着她比女人还漂亮。可小楚看她的眼神,绝对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Yin邪。倒像是那些女孩子,看她的花痴样子。
李云卿下意识将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抛诸脑后,低声解释道:“小楚,别胡思乱想啦。本王微服出游,带你去江南玩耍。你要乖乖配合扮作本王的弟弟。”
小楚点头答是,眼中不解之色更重。
李云卿脑子飞转,脸上装作烦恼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是本王听说圣上已经答允让西戎的公主嫁入大雍和亲,正在为那位公主寻找夫婿,这才吓得连夜逃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