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的回答似乎佐证了周神医之前的一些推测,他看小楚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不屑和轻贱,漫不经心道:“你这身体自幼受了不少伤痛,亏损厉害。如今老夫有两个方法治疗,一种耗时较长需要各种名贵药材,而且今后需精心饮食,尽量不要做劳心费力的事,或许才能保你再有一二十年的寿命。
另一种法子见效相对较快,是以老夫独门秘制的药物激发你体内精气神,平素也没什么禁忌,你只要一直服药就会与常人一样甚至身强体健不会再被普通小病烦恼,但是这药只能吃三五年。”
“第一种自然不用,太过抛费。敢问第二种药会很贵么?三五年之后又会怎样呢?”小楚显然觉得第二种治疗方案更好。
周神医并不隐瞒,严肃答道:“这第二种药比第一种便宜许多,只不过以你的身体底子,最多吃五年就会油尽灯枯必死无疑。”
竟还能活三五年,便宜又省钱,小楚想都没想就答道:“若下奴可以自己选,那当然是选第二种。”
周神医很少遇到不怕死的病人,一般能到他这里求医问药的,哪个不是盼着益寿延年,如今听小楚这样不假思索就选短命死路的答话,很是惊讶,唯恐对方是听不懂理解有误,本着医者仁心再次强调道:“第一种保守治疗,你还年轻,只要有命在,说不得将来能遇到高人神药,多活的就不只二十年。老夫虽自诩医术不差,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中的奇毒或有更高明的解法。”
小楚丝毫不为所动,坚定道:“如果您真的允许下奴自己选,那下奴选第二种方法治病。”
小楚心中想的清楚,按照目前形势发展,肃王府已经竞得内库的生意,有得宝从旁协助把控,拾锦记和几家同盟一起努力经营,不出一两年,肃王府定然会大获盈利,不仅轻松还上欠账,往后更是蒸蒸日上。
到时候哪还需要他这种身份低贱的官奴去管账,事实上现在或许也已经用不到他了。治不治他的病都无所谓,当然能得些便宜的药,保证他三五年身强体健,不再因小病拖累旁人,让他可以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已经是他赚的大便宜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神医不要将另一种费钱费事的法子告诉王爷,免得……总之府内没那么多闲钱经得起如此抛费,此前府中没有主母理事,王爷又疏于庶务经营,乃至王爷遇刺受伤还要强撑病体与商贾宴饮周旋,实在是我等无能。”
周神医心道传闻肃王府墙头长草,府内困顿缺衣少粮经是真的了,不过说主子不善经营这话,唉也太爽直了:“你小子,莫非是犯了口舌之忌才被主家鞭打?”
“怎么会,王爷从不滥用私刑,对下人极好……时常带我等游猎赏玩。”小楚这样说着,回味起京郊皇庄的秋色和丰盛夜宴,还有赏雪时肃王开心的笑颜,只恨自己身体不争气,这才稍微吹了点风就受寒发烧,
“如果可以,下奴也想一辈子服侍在王爷身侧,为他赚足银钱修缮王府置办家当,令其不再为那些俗务烦恼,衣食无忧……因此若耗费高昂给下奴治病调养,实非所愿,也太不值得。”
李云卿凝神便可以听见周神医与小楚的对话。依着她以前的性子,定然会冲进去,揪着神医质问为什么只有这两种选择,或者呵斥小楚为什么轻生这么不惜命。
可是这些时日相处,李云卿已经渐渐摸清了小楚的心思。站在小楚的立场上,能为主家节省医药费用,能以健康体魄为主家做事,他才不会在乎寿命长短。
小楚根本就没有想过长久的未来,没有对美好生活的奢念。
无论在人前,小楚多么温顺柔和,甚至可以微笑着忍受诸多痛苦,他的内心深处恐怕已经病入膏肓如死水一潭。只是这样想一想,李云卿就觉得恍若毒发一般,周身上下莫名的痛。
小楚这是心病,要心药来医治。
她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周神医为小楚用了些安神催眠的药,便走到外间将小楚的治疗方案告知肃王。
周神医理所当然只说了第二种方案,李云卿却不能当刚才什么也没听到,直切要害道:“周神医,你这种治疗方法虽然看起来起效快,怕是人也活不久吧?”
周神医并没有被当场揭穿的窘迫,反而坦荡道:“没错,王爷带来的病人身份卑微,以色侍人本就长久不了,活到年老色衰又有何用?”
李云卿好不容易绷住的涵养,听了这话是彻底忍不住,火冒三丈道:“周神医,你说什么?”
周神医正义凛然道:“老夫难道说的全然不对么?平白无故,堂堂肃王殿下为何会对一个小小官奴如此上心?”
李云卿被问得一怔,心底那蠢蠢欲动的莫名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见肃王神情恍惚,周神医自以为是地继续劝道:“王爷,坊间传闻您不近女色,看来是真的。不过沉迷男色终非长久之事,为了大雍江山,王爷也该早日娶妻留后,不可断了战神的血脉香火。”
这都是哪跟哪儿,怎么大家都在操心她的婚事?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周神医也一副劝婚的架势,莫非这周神医也早就被圣上和太后给收买了不成?
李云卿顾不得辨白那些,只认真解释道:“周神医,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前段时间本王遇刺,小楚对本王有救命之恩。小楚又是圣上御赐到肃王府的管家,绝非你认为的那般低贱之人。如今他伤病发作,本王自然是希望他能得到最佳治疗。周神医,你若没有好办法,本王也就不再叨扰。麻烦你将诊金退还,本王再去寻别的神医。”
这回轮到周神医吃瘪。
向来送到他面前的病人,他说能治,还没见过敢不在他这里治的。
“第一种方案也不是不行,可是听闻肃王府一向拮据,老夫是怕王爷破费不起。”周神医臭脾气发作起来也是刀子嘴,句句戳在肃王的软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神医怕被人藐视医术差,肃王最恨别人说她穷。
“你开方子,不就是名贵药材么,本王自有办法凑齐。”李云卿冷笑道,“怕是周神医学艺不精,也只能开这种将人治的半死不活的药方。”
周神医吹胡子瞪眼道:“谁说的,第二种明明能将人治的生龙活虎,价格又便宜,王爷不是不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