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崖之上。
巳的大笑声忽然停住。
他双眼圆睁，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包括簇拥在他身侧的九鬼，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红袍下的手掌因为极度的惊惧而颤抖。
终于有人再也忍受不住的开口：“那、那是什么？”
皎洁如银的月光下，少女肌骨晶莹红裙烈烈，如涓青丝似墨莲飞舞，面色庄严仿佛瑶台神女。
她双手抬起，指尖如蝶般翻飞翩舞，在空中动作熟稔又快速的捏出一个又一个繁复的诀。
身后是潺潺的大海声，除此之外安静得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明明这一幕瑰美得如梦似幻，可在场的九鬼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
因为他们分明看见——
伴随着她的动作，面前的空间战栗般泛起波纹。
庞大而古老的威压从中渗出。
一幅巨大的画卷从她身后半空徐徐展开。
在这张画卷出现的刹那，天边月色为之黯淡，无境之海也像是感应到了似的，整座大海竟然沸腾了起来。
无数海兽沉没到海底，被鳞片和包围下的粗大骨骼似受到剧烈惊吓一般打着抖。
而更为弱小，也更靠近海面的海鱼，则是肚皮翻白，双眼和鱼鳃渗出血迹，直接就那么密密麻麻的死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沉晔猛地停住鲛尾。
那双湛青的眼眸不可置信的望着前面海天一线的悬崖。
雌雄莫辨的容颜露出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惊骇表情。
身后的汀灵尾巴都快摇断了，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上了他。
“沉晔，你、你怎么不游了？”没料到沉晔游到一半却突然止住了尾巴，汀灵惯性之下差点直接撞到他的背上。
只是还没等沉晔开口，他自己却也发现了那丝异动。
一股莫大的威压袭在他的心头，一瞬间汀灵喘不过气来，甚至产生了对月光下的那座海蚀崖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
汀灵震惊之中运起灵力，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身形。
能够接任月影戍卫，他虽然年纪尚轻，但在鲛族之中，修为也能算上一等。
可什么东西，能让他面也没见，直接丧失抵抗之力？
汀灵的震撼持续到沉晔的开口。
少年鲛人缓缓仰头望着夜空中那幅巨大的空白画卷，冰冷的薄唇倾吐出两个字：“神器。”
他眼神中分不清是什么神情，有怒有怨有恨，分外复杂。
汀灵连抬头这个动作都显得困难，听到沉晔的这两个字后直接失色：“你说什么？”
“我没认错。”沉晔薄唇扯了扯，露出一个讥讽凉薄的笑。
“九幽十大神器其二。”沉晔眼睫垂下，遮住了眼眸里流动的那一瞬晦暗，“追月流光图。”
“九幽的神器，怎么会在星落大陆现世？”汀灵心头的震惊越发浓郁。
以他的修为，压根不能直视那神压深重的神器，因此也错过了月色下红衣猎猎的少女。
“是谁持有了它？”
汀灵问出这句话后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
“……”
沉晔这一瞬间的沉默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汀灵在脑子里飞快回想。
站在那块悬崖之上的人有谁？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容色比鲛人甚至更魅的少女，她一袭红裙赤着脚，
汀灵开始怀疑起脑海里的猜测，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无害，尽管一手火莲直接将九杀淬炼成灰，可神器可不是那么能够轻易动用的。
难道她还能有那本事？
后面便是那些阴森森戴着面具，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红袍怪人了。
这几人……
更不像啊！
“沉晔，我们赶快回去吧！”神压持续渗透着身体，汀灵艰难开口。
他现在连鲛尾的抬动都十分费力，也没空去猜测到底谁将那九幽神器搬出来了，只想赶紧逃离掉这个地方。
沉晔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冰晶般的眼沉默的燃烧着，只在原地一动不动。
察觉到沉晔此刻的举动，汀灵心中绽出的慌乱更加厉害。
难道沉晔还想过去不成？
“沉晔！”汀灵咬牙，面色终于展露出一丝恐惧。“你别忘了神罚！”
“那地方不是我们能够靠近的，赶紧回去吧！”
神之命，莫敢违！
沉晔终于松口：“我知道。”
目光沉沉的看了那悬崖和悬崖上的少女最后一眼，青如碧玉的鲛尾在月光下一甩，没入海里远去。
……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她似轻唱一般吟诵道。
这嗓音泠泠如雪，明明是那般的悦耳动听，可落在九鬼的耳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意味。
而那张原先空白的画卷，像是应和一般，伴随着她手中动作一点一点的染上了色。
颜料有黑有蓝。
那是在夜色下汹涌无比的海，波澜壮阔浩荡起伏，哪怕身在画卷也无穷无尽。
就像是将整个无境之海一起吸纳进去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巳和九鬼竟然一齐听见了那画卷上的海传出了惊涛声。
海面上，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碧波中隐约升出一轮明亮的镜子，就好像映照着雪光一样，从海底飞升而起。
“一幅……画？”九鬼们看着眼前这张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画卷目瞪口呆。
更想不通为什么这幅画卷会自己栩栩如生的生成大海的景象。
巳的双瞳更是在剧烈收缩。
他的修为比九鬼们更胜一筹，因此也很轻易的先于他们察觉出来，这张画卷里的古朴浩然之气，是绝非现世所有的！
说不定还是什么上古才有的秘宝！
一瞬间，心头的贪婪战胜了对未知陌生的恐惧，贪欲几乎将他整个人的理智淹没。
不仅要将那乌发红衣冰肌雪肤的少女吸进怨瓶淬炼，更要将这张惊奇的绝世古画占为己有！
“鬼门众鬼听我令！”巳面具下的双眼狠辣，凶神恶煞的吐出一字道。
“杀！”
九鬼们虽然心中惊骇，但感受不到画卷上有任何灵力，再加之自从那面飞镜破海而出后，画卷就再没了其他任何动静，只是静静飘浮在空中。
因此也就放松了警戒心。
接到门主命令，手中杀招亦是毫不手软的贯彻而出，直奔那月光下红裙翩跹的少女而去。
五颜六色的灵力，将这片空域都染得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