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
画卷上的飞镜光芒大作。
整面镜子在海洋上放大了成百上千倍。
白光璀璨,镜面似不见底的深渊一般吸纳着所有落到面前空气里的灵力。
连还未靠近那少女容颜分毫,就被一齐吞没。
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看不见任何踪影。
巳神情一变。
他虽狠厉,但早年也是一路身经百战过来,经验非比寻常。
此刻嗅到那丝危险,顷刻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就逃。
“这东西不是我们能够奈何得了的,走!”
抛下这句话,他甚至连自己手下的九鬼都没有再管。
意欲将他们当做自己的替死鬼,拖延一段时间。
可古画哪里又会给他这丝机会?
月华下,画卷前方的红衣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令人惊诧的是,她此刻的眼眸竟是玫瑰般的血红!
巳只听到少女低低的一声哼笑,清冷低魅的嗓音似是不屑:
“惊涛来似雪,一座凛生寒。”
伴随着这半句诗落地,画卷上原本平静的大海瞬间波涛起伏。
海潮汹涌间,大浪一个接一个的打来。
浪头直接突破了整张画卷,一起涌向转身疯狂奔逃着的九鬼。
其中一名九鬼因为太过震撼,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傻站在原地。
浪头最先包裹住他。
海水的咸腥味涌来,漫进唇舌的苦涩感是如此真实。
他双眼不可置信的死死瞪着,差点脱出眶外。
口腔里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说出几个字:“真的、是海!”
而且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似乎还汹涌着庞大的灵力,威压渗进骨子,压得他直不起身来,连反抗都不能。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大海淹没,这是何等绝望!
到死他也没能想通,为什么画卷上的海会突然成真……
画卷里还在源源不断的漫灌出海水。
哪怕是无境之海涨潮之时,也从未有过如此汹天巨浪。
朔望崖上海水如织,偌大的悬崖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只除了那月光下神色如常的红衣少女。
她安然的闭着眼,双睫在月光下投射出黯淡的影。
衣袂裙带飘扬在空中,雪白的足尖点在海水上,纤尘不染。
海水也像是有意识一样,在其他地方如凶兽一般肆意鲸吞着人的身躯,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惟有在少女莹白的足踝下,安静又温厚的流淌而过。
巨浪滔天。
九鬼一个接一个的被海水追上然后吞没。
无力又渺小得仿佛一只蚂蚁。
最后轮到的是鬼门之主——巳。
尽管他已经最先预示到了那丝危险,然而竭尽全力的逃命却始终抵不过身后席卷而来源源不断的巨流。
身为现世最高的灵圣境高手,他的挣扎在那幅古画和画卷里涌出的海水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红袍在海面上飘飘沉沉,最后那角被海水浸透的红袍终于消失在大海里,再也看不见。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刻钟。
夺掠了九鬼的性命后,潮水迅速退去。
那张飘浮在半空之中的画卷,波澜壮阔的海面又平静下来,月色下的大海宁静而无害。
任谁也想象不到就在上一瞬,它还肆虐汹涌着,将周遭的生命吞噬了个干净。
海水冲刷了一切血迹,悬崖之上空旷而干净,岩石重新裸露出来。
只留下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皆是刚才被大海淹没的九鬼,画卷中的海水重归原地,而他们这些不属于画卷的东西却被吐了出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肿胀发白,很明显是被溺死的症状。
直到这时候,神色安宁的红衣女孩才重新睁开了双眸。
白挽梨瞳仁里瑰红的晕一瞬褪去,她的眼眸恢复成原本的色彩。
那双浓墨般的纤长眼睫眨了眨,眼中神情还带着些迷茫。
等看到眼前这一切时,她瓷白小脸上的惊讶再也掩盖不住,胆战心惊的左右张望。
朔望崖上除了她一个活着的生命,再也看不到旁人。
白挽梨这才勉勉强强接受了脑海里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这、这些都是我做的?!”
她眼眸兴奋的一闪一闪,低头翻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
“原来我这么厉害!”
心头涌出一丝喜滋滋,这样子的话,她能不能算历劫成功了啊?
美人师父会把她接回栖雪山吗?
不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兴奋退去,白挽梨一脸茫然的放下自己的手。
她只记得自己手忙脚乱的想要捏起灵诀应对,偏偏却因为以往的偷懒一个结印的动作都记不住,急得都快疯了。
对面那个蛇首红袍人看着她一脸惊慌的模样得意又张狂的仰天大笑,仿佛笃定了她下一刻就会在自己的手段中凄惨死去。
然后、然后……
白挽梨双眼蓦然睁大。
她好像听到了自己脑海里有人在说话。
“唔……”白挽梨双手捂着脑袋摇晃,“头好疼!”
那阵奇怪的说话声又回来了。
依旧是和之前她听到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的男音。
一声讥诮的哼笑后,男人蔓如尘的温柔嗓音里隐藏着挥之不去的傲慢。
“才两卷画而已。看来圣阶也不过如此……”
怎么回事?
白挽梨捶着自己的头,她的幻听为什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或者说……
她心底悚然一惊,这并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自己的脑海里说话?
他们住在自己的脑子里??
“不要啊!”她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更加用力的捶着自己的头,哭唧唧道:“快从我的脑子里出来!”
“……”脑海里的那道声音瞬间消失了。
白挽梨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动静,正当她纳闷的低头自言自语的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脑海里却响起了一道从未听过的柔婉低音,靡靡得就好像丝竹在吹奏。
是女子的嗓音,很轻,还带着笑。
“芎微,这孩子怎么看着有些傻?”
被女音称作“芎微”的男声沉默半顷顿起:“你看的没错。”
白挽梨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道声音不仅又回来了,还多了一个人来嘲笑她!
她气鼓鼓的道:“我都听到了,不准当面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