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焱抛开骰盅,拿条板凳坐下。半响,警长们才回过神来,他们鼓掌喝彩,莫飞更是激动得差点掉泪,他心道:救星,救星呀,翻本儿有指望了,同乐坊,等着瞧吧。
沏茶、敬烟、点火……三人忙乎开了,把魏焱当尊神仙伺候,接过黄元军递上来的卷烟,魏焱问莫飞:“有啥交接事宜?”
“有,有。”莫飞示意陆志明拿皮尺给魏焱做身型测量,然后记下夏冬季常服、礼服的尺码,再打开橱柜,捧出厚厚的公文簿册、以及印章、锁匙等等。
“不看,放回去。”魏焱摆手,扭头朝莫飞说道:“上街走走。”
已近晌午,大街上虽没有清晨时的摩肩接踵,却也是人流不息,南杂百货、食饮文娱、客栈货栈……都做得红红火火。
“固寨有警士五十二人,警长三人,岸哨八个,水警点三个,治安环境嘛……呵呵,长官,您日后自己能体会。”莫飞说道,指着忙碌的鹅江码头:“外地人把火油、洋货、大烟运过来,到这里上岸;本地人把山货土产在码头集中,运往外地,固寨的环境就数码头复杂,可这不干我们的事,呵呵。”
魏焱诧异:“为啥?”
“码头由梁家民团巡守。”
魏焱问道:“梁家的块头这么大?”
“鹅城的烟馆、赌坊、红楼,九成九都是梁家的,呵呵。”莫飞一边走,一边指着大街两旁店铺:“百景楼饭馆、祥泰药店、裕隆鞋庄、德胜祥百货……这些个老字号,它们大半年的收成,还抵不过梁家同乐坊的个把月流水。”
固寨富庶,大街更是其中的聚宝盆,瞧着色彩缤纷的商铺,魏焱问:“有警士值岗吗?”
“大街由梁家民团巡守。”莫飞回答,而后习惯性干笑几声:“呵呵。”
“喔。”魏焱大感失望,本来打算利用官府的力量对付梁家,没料到这小小的巡警房,人家压根就没放眼里。
“长官,进去玩玩。”正走着,莫飞忽然拽住魏焱手臂,指着一栋气派非凡的卷檐阁楼说道:“花差花差,顺便喝些小酒。”
魏焱抬头,‘同乐坊’三个金闪闪的大字刺眼,一甩手,他正气凛凛道:“陈某刚刚上任,怎能去赌档,我是这种花花男子吗?”
莫飞挠挠头,瞧他这身花哨,心想:难道不是。
接近三码头,前面一阵喧哗,老远魏焱就听见老刘头激愤地叫喊:“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三个身穿黑绸短衫,打白布绑腿的汉子围住老刘头,当中一人有条伤疤自眼角划到下巴,整张脸毁得口眼歪斜,丑陋又狰狞,他夺过老头手里的布幌,恶狠狠说道:“挂新招牌,就得交钱。”
老刘头脸涨得通红:“可不能这么收呀,十几块银洋,赶上开新铺了。”
“叽叽歪歪。”刀疤脸把布幌丢地上,用力踩几脚,朝身边两人挥手:“封铺!”
“不挂,不挂了,老头用回旧幌子。”老刘头挡住他们,哀求道:“龙哥……别,别。”
“旧幌落地后再上杆,得十个大洋。”刀疤脸说道。
“咳咳咳……”老刘头剧烈咳嗽。
魏焱分开围观人群,摇摇摆摆走进当中,嘴上一支没点燃的大刀牌香烟,正一翘一翘,他问道:“咋回事?”
这位装扮时髦的公子哥,又拽又**的样子,看得刀疤脸有些发蒙:“你谁呀?”
“黄龙。”跟上来的莫飞答道:“这是新来的巡长。”
“哦,巡长……呸!”他朝地上吐口唾沫,扭头鄙夷地瞅着莫飞:“莫哈哈,巡长原来不是你代的吗?咋又给外地佬抢了,真不顶用。”
“呵呵。”莫飞搓手,干笑。
当警长面这般嚣张,可见平时他们是啥德性,魏焱指着刀疤脸脚下的布幌,冷冷说道:“拾起来,给掌柜赔礼。”
“陪你个大烧饼!”黄龙抬起粗壮的手臂,挥起手掌朝魏焱的脸扇去。
魏焱微微侧身,右手搭着他上臂借势牵引,左脚在他踝关节使个小绊子,黄龙打着趔趄,‘咚咚咚’向前冲出几大步才稳住身形,这撂面子的事黄龙怎受得了,他从衣兜掏出四指拳环套好,躬身上来,握拳向魏焱心口捣去,拳环上镶嵌的钢刺泛出寒光。
魏焱拧身避开钢刺,左手拿住他腕部手筋一捏,等黄龙松开拳头后,右手钳紧他的小拇指往地上拽,十指连心的痛楚使得黄龙的身子跟着下跌,待手掌挨住地面,魏焱抬脚朝他胳膊跺去,‘啪、啪。’两声轻微的脆响,黄龙的肘关节脱臼,小臂骨折。
莫飞惊了,魏焱这技法干脆利落、凶狠、残酷,看得他脊梁骨发寒。
见势不妙,另外两人拎刀包抄过来,一人捅魏焱腰部,一人劈魏焱后脑,他们力道散乱,步子虚浮,显然是格斗生手。魏焱松开黄龙,转身,一个鞭腿,一个肘打,轻松将两人击倒。黄龙是个亡命之徒,他忍住剧痛,一声不吭爬起来,抹抹额头的汗珠子,用另一只手掏出匕首,喊道:“剁了他!”
三把利刃颤悠悠着围过来。
“算了。”声音清脆、爽朗。
一位年纪与魏焱相仿的青年从人群里走过来,他手持珐琅鼻烟壶,藏青马褂,黑缎子长衫,眉眼儿含笑,嘴角儿含笑,气息亲切。
青年走到黄龙跟前,拍拍他衫上的尘土:“三人打一人,还动铁器,恁地不争气了。”
‘哐当。’三人扔下刀具,一脸惶然。
“今个你们错了,怎能对长官动粗。”青年神情和煦:“给人家赔礼。”
“是!二少爷。”
‘咣咣咣’三人跪地磕几个响头。
魏焱默不作声,心中却极是惊讶,这笑眯眯的男子看似很好亲近,给魏焱的感觉,偏偏是虎党狐侪之辈。
“鄙人梁译洗。”他朝魏焱行个拱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