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要守岁，但现在家里的长辈没有要求，顾清和宋寒舟念念叨叨到三点左右困的不行。
顾清盖上被子扭头对宋寒舟道：“宋寒舟，晚安，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宋寒舟平躺好，“晚安。”
他的愿望不多，家人和和美美，跟顾清相伴足矣。
因为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身体疲惫，故而顾清睡的格外沉，宋寒舟难得不受顾清干扰睡了一个好觉。
早晨七点，新年初始，小区楼底下传来一声尖叫，之后便是不停的喧闹。
顾清才睡了四个小时，困的不行不说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厉害。
他揉揉眼睛朝楼下看去，发现是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不休，中间的那个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顾清感觉中间的那个人莫名的熟悉。
右眼皮跳个不停。
宋寒舟也在此时醒来，站在顾清身旁，“下面发生了什么？”
顾清摇头，“不清楚。”
既然起来了，宋寒舟着手准备早饭，去叫奶奶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奶奶此时并不在家里。
宋寒舟的眉头微皱，本来按照奶奶平日里的习惯，六点钟起床去小区楼下溜达一个小时，七点钟就该回来了。
现在都七点多了，为什么还没有人影？
极其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想起方才从窗户看到的场景，宋寒舟紧抿着薄唇忽然快步向楼下走去。
在宋寒舟身旁的顾清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急忙跟上。
乘坐电梯两人到了一楼，离得近了，就听到围观的人群隐隐说的什么“老太太”“死人了”“真可怜”之类的话。
宋寒舟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心底不断祈祷千万不要是最糟糕的结果，却在亲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奶奶蓦然顿住。
轰的一声世界仿佛跟他断开联系，明明只有三步的距离，宋寒舟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他怔怔的看着，向来的冰冷宁静不复存在，犹如一个木偶人。
“让让，让让。”
不比宋寒舟的快步失去理智毫不犹豫推开众人，顾清虽然预感不好也好存着理智。
但真当他看到中心的一幕时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昨天那个对他笑的和蔼给他压岁钱的老奶奶今天就躺在地上，脑袋上插着一把水果刀，她的身上还穿着顾清给她刚买的新衣。
血迹蔓延了她半张脸，奶奶半睁着眼一手伸出似乎要向谁求救一般。
“奶奶……”
顾清的眼眶瞬间湿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出事了。
这段时间，不止奶奶很喜欢顾清，顾清也很喜欢奶奶。
虽然奶奶在处理之前医院的一件事上让顾清有些失望，但这并不影响这个老人的好。
尤其是奶奶总让他想起现实世界的奶奶。
明明昨晚收到压岁钱顾清还在心底发誓要把奶奶当真的奶奶孝敬，结果今天就发生了这样悲惨的事，命运这般无常。
泪水湿润的双眼去看宋寒舟，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奶奶身前，双手无力的锤在地上，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嘶吼，高大清瘦的身躯不断颤抖。
再一看被手锤的地面，已经留了一层新鲜的血迹。
真正的痛苦不是说出来的，宋寒舟一声声贯穿着绝望不成语言的嘶吼更加引人悲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宋寒舟的眼泪一滴滴的砸在地面上，围观者的议论不由得少了些。
顾清还存着几分理智，报警之后不管有用没用报了120。
很快就来了警察在此处拉上警戒线，奶奶在宋寒舟的要求下也被送往医院。
但是谁都知道，奶奶死了，活不了了，如果被刀插的是其他地方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奶奶被刀插的是脑袋……
宋寒舟痛苦几近晕厥，双眼猩红的陷在自己世界里。
这样的状态无法询问，于是警官把目光落在顾清身上。
“顾清你好。”
“你好。”顾清虽然没哭了，但是眼眶红肿声音也哑的不成样子，向来喜爱笑的他一丝笑容都露不出来。
“亲人离世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但为了拼凑事情的真相，还劳烦你为我们讲述一下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问话的是一个男警官，四十岁左右，一双眼睛格外锐利，此时面对顾清多了几分安抚。
顾清点点头，实在没有说话的愿望。
见顾清愿意接受配合，男警官张恒点点头，“请你简述一下你和死者的关系以及事发当时你在何处。”
顾清缓了缓神，“死者……是我的同学宋寒舟的奶奶，我和宋寒舟的关系好，和奶奶的关系也好，事发当时，我正在睡觉，宋寒舟察觉到不对下楼，才发现奶奶倒在血泊中。”
说着说着，顾清的眼眶再次湿润，声音也哽咽起来。
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张恒点点头，等顾清的情绪缓过一阵后才问道：“你和死者是同一栋楼吗？”
“不是，我爸妈过年依旧在加班，我和宋寒舟关系好，过年在他家里。”
顾清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除夕当晚我们很晚才睡，所以醒过来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
“如果、如果我们早点醒过来，说不定奶奶就不会……”
剩下的话顾清说不出来变成哭声，长这么大，他其实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奶奶的离去他心里太不好受了。
张恒又问了几个问题了解情况，之后便放顾清离开了。
临走时顾清红着眼眶对张恒道：“警官，请你一定要抓到凶手！”
张恒点点头，“我会的。”
大过年的喜气洋洋，谁遇到这样的事都糟心，尤其是阖家团圆该放假的时候，警局里被迫加班的人都恨死了那个凶手。
宋寒舟也在派出所里，只是在单独的一间屋子，还有警员尝试开导他，不过全都无济于事，宋寒舟什么都听不进去。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的时间，顾清默默坐在宋寒舟身旁，忽然抬起胳膊抱住了他。
“宋寒舟，你想哭可以再哭一会儿。”
许是熟悉的声音触动了宋寒舟，他的眼睛枕在顾清的肩膀上，顾清能感觉到肩膀那一块已经被滚烫的眼泪湿掉了。
宋寒舟的大手紧紧握住顾清的胳膊，力道之大已经青紫，不过顾清一声也没吭，任由宋寒舟发泄。
直到宋寒舟哭够了，才一遍又一遍的顺着他的脊背。
“顾清……”
“奶奶没了……”
宋寒舟的声音哑的比顾清有过无不及，相处几个月顾清尚且如此难受，相处十八年，血脉相连，宋寒舟只会比顾清更难受更绝望。
光一听到这哭声便让顾清揪心不已。
眨了眨眼睛向上看避免眼泪再次落下来，“宋寒舟，奶奶虽然没了，但杀害她的凶手还没找到，我们不能这么一直陷入绝望里，我们得把凶手找出来，给奶奶报仇。”
“对，报仇……”
由顾清安抚着宋寒舟，费了几个小时才把人安抚下来。
期间警员小姐姐给两人送来盒饭，安慰了两句便离开，把时间交给顾清宋寒舟两人。
时间从白天变到了傍晚，杀人凶手已经找到。
实际上这一切基本没有难度，但是凶手却是顾清怎么也没想到的人——宋掷。
奶奶的儿子，宋寒舟的爸爸。
起因是上次宋掷偷拿宋寒舟的钱赌博后，多年未碰的手再次痒了起来，心底越想越不甘，借了高利贷之后再次去赌。
结果不用想，不但输的一干二净，还欠下一屁股债。
焦头烂额的时候撞见了在小区楼下溜达的奶奶，因为小区安保不严，被宋掷溜了进去。
知道奶奶住在这里后，认定奶奶手里有钱，千方百计的跟奶奶要钱。
这段时间顾清、宋寒舟两人正在学校补课，丝毫不知道这件事发生。
放假后顾清倒是察觉到奶奶有些异样，但是奶奶不肯说，顾清也不知道竟然是这件事。
直到昨天晚上，宋掷因还不起钱被切了一根手指头，今早便拿了一把水果刀在楼下蹲守奶奶要钱。
要钱时两人发生了争执，据目击证人说，当时奶奶指着宋掷的鼻子骂以后都没有他这个儿子让他滚。
宋掷因还不起钱都快被高利贷的人逼疯了，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一时激动下水果刀捅到了奶奶头上，奶奶当即死亡，宋掷慌慌张张逃亡。
“这个人渣！”顾清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双手握拳猛的砸在桌子上。
“他怎么配当人啊！”
“之前砸的奶奶和宋寒舟进医院，奶奶都心寒不跟他计较了，他却这样回报奶奶，人渣！”
张恒安慰了顾清几句，“目前我们的人正在全力抓捕中，不日便能有结果。”
但是再好的安慰也改变不了奶奶死亡的结局。
顾清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离开警局顾清给助理大叔打了一个电话，随即回到了宾馆。
因为奶奶离世的原因，宋寒舟不想再回到家里。
顾清到宾馆房间的时候，宋寒舟正坐在床边，房间里没开灯，宋寒舟的身影似乎跟漆黑的房间融为一体。
只从肉眼可见，便能感受到宋寒舟身上传来的悲戚麻木与绝望。
顾清打开灯，暖黄的光驱走了黑暗。
“出结果了吗？”宋寒舟没有看向顾清，声音沙哑的问着。
“出了。”顾清控制好情绪，哭了一天的嗓子干涩不已，“是……宋掷。”
“宋掷、宋掷……”
宋寒舟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底未消的猩红再起。
顾清坐在宋寒舟身旁，“宋寒舟，冷静，等他被抓捕后，法律绝对不会放过他。”
“嗯。”
顾清的话宋寒舟似乎听进去了，他抬起眸子望着顾清，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顾清的脑袋，平和的说道：“这事麻烦你了，忙了整整一天，早些休息吧。”
看着顾清脸上的担忧，甚至还有闲心露出一个笑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那个人渣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真的没事吗？
不知为何顾清的心底不宁，突突的跳的厉害。
他说不出这种不安的来源，但宋寒舟有一句话说得对，忙了整整一天他的确很累了。
躺在床上，顾清还时不时回想起奶奶的音容笑貌。
活生生的人呀，就这么没了。
【宿主亲，您现在需要休息，请停止脑中的想象。】
【小满，你们系统会难过吗？】
【不会，系统没有人类情感。】
心底叹了一口气，顾清没有跟系统过多交流，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不多时进入熟睡。
月光似水，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撒在地上。
宋寒舟睁开眼，眼底的猩红依旧存在，格外的清醒。
起身薄唇轻轻在顾清额头上印下一吻，“睡个好觉。”
接着毫不犹豫的离开宾馆房间，狭长的眸子里混杂着阴鸷暴戾，周身的气息冰冷如万年不化寒雪。
有些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宿主亲快醒醒——】
【宋寒舟要去杀人了——】
沉睡不过须弥，顾清猛然清醒，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滴，他喃喃道：“真是怪了，竟然梦到有人说宋寒舟要杀人……”
【宿主亲，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顾清蓦的睁大眼睛，漆黑的房间安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本该躺着宋寒舟的位置此时空无一人。
打开暖黄色的灯，宋寒舟确实不见了。
【怎么回事？】
顾清在脑海中问系统。
系统言简意赅道：【宋寒舟想让宋掷杀人偿命，拿着一把刀去找宋掷了，宿主亲，你得阻止他，不然宋寒舟将会按照原本的剧情杀人辍学，成为日后那个心狠手辣罔顾法律的大反派。】
一身冷汗粘腻在顾清后背，【他在哪？我去找他。】
在他心底，宋掷这个人渣必死无疑，但这是在不影响宋寒舟的前提下。
这些日子的相处，顾清能感受到宋寒舟本性并不坏。
只是太多的事情把他一步步逼成那副模样。
难怪他总觉得睡前宋寒舟太过于平静让他难以心安，原是他心底已经有了决断。
不论如何，他不能让宋寒舟因为宋掷这个人渣搭上自己美好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