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乌云蔽月。
喧闹的城市安静下来，马路上只有少许的车呼啸而过，一个喝的烂醉如泥的男人拎着酒瓶子走在路边。
“喝一……嗝……”
“喝……”
路上基本没有人，偶尔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也是远远避开，并不愿意与他交际。
不远处阴暗的小巷子里，宋寒舟穿着那身一天没换的衣服，狭长的眼底带着血丝，目不转睛的盯着醉酒的男人。
宋掷。
果然在这里。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寒凉的笑，神情多了几分疯狂。
宋寒舟静静隐匿在阴影中，等待着宋掷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更近了。
宋掷毫无所知的走进了小巷子里，一根铁棍毫不犹豫的朝他砸下，男人便瞬间晕死过去。
宋寒舟冷静堪称的上冷漠的拖着男人的腿，把他拖到巷子深处。
这条小巷子路面不平整，上面有着些小石子和污秽的杂物，宋掷的脑袋磕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肿起了大包。
宋寒舟随手找了块污布塞到宋掷嘴里堵严实，取出绳子把他的双手双腿捆起来，接着抽开腰间的水果刀，把寒光闪烁的刃裸露出来。
他没有半分犹豫的将刀刃插入男人的大腿上。
顿时，血流如注。
受到剧烈疼痛的宋掷猛然瞪大双眼，唔唔的说不出话，身子弓的好像一只虾。
宋寒舟面无表情的一脚踩在宋掷的胸膛上。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吃不饱饭弱不禁风的少年，这半年来好生养着，力量见长，这一脚直把宋掷踩的差点吐出血来。
疼痛之下，宋掷终于把目光放在身旁的宋寒舟上。
那双混浊的大眼先是痛苦，随即便是怒不可揭的怒意，唔唔的说不出话。
就算说话想必也是‘狗崽子’‘恶心的贱货’之类的辱骂。
宋寒舟丝毫不惧，实际上他在心底不止一次的渴望杀死宋掷这个‘父亲’，但奶奶慈爱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了他。
可是现在，奶奶不在了。
宋寒舟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缓缓露出一抹笑意，笑意夹杂着令人森寒的阴鸷与暴戾，让人脊背发寒。
“宋掷，杀人偿命。”
“唔唔唔——”
宋掷有心说话，宋寒舟却不想听他说话，早把他嘴堵上，听着他只能唔唔的嘶吼。
“但是我不想你死的那么痛快。”
宋寒舟的脚踩着宋掷，弯腰修长的手臂把水果刀拔了出来。
“唔——！”宋掷疼的眼珠突出爆红。
宋寒舟把带血的水果刀在他脸上轻轻划过。
寒凉的触感让宋掷瞪大双眼不敢乱动弹，身体僵住。
因为疼痛他的酒醒的差不多，再一看宋寒舟这疯狂没人气的模样，心底已然怂了两分。
宋掷就是一个窝里横，只敢对着孤孙寡奶拳打脚踢，在外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一个。
“奶奶对你那么好，你却杀了她。”宋寒舟低低的笑了起来，眼底猩红，“为父不慈，为子不孝，你这样的人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不过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宋掷疯狂的摇着头，呜咽着似乎在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想杀那个老东西的，可谁让她不给他钱，明明都住在那么好的小区了，还吝啬那几个钱。
他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他都快被那几个高利贷的杀了，老东西却不肯救他，还让他滚，他只不过是情急之下挥舞着刀一个没注意插到她脑袋里而已。
这不怨他！
宋寒舟似乎看懂了宋掷摇头动作的意思，又似乎没看懂，他自言自语的轻声呢喃着。
“十指连心，奶奶被你杀死的时候估计心死大于十指连心吧。”
“既然如此，你先尝尝十指连心的痛苦吧。”
听清了宋寒舟的话，本来吓的不敢动弹的宋掷蓦的挣扎起来，好像一条丑陋的蛆般让人恶心。
阴鸷寒凉的目光落在宋掷被绑在身前的手上，蓦然一笑，“不，是九指连心。”
宋掷的小指头早被高利贷的人切掉，只留了一点点根，用白纱布包裹着。
尖利寒凉的刀刃刺到指缝与肉之间，一点点的进入，鲜血流了出来。
宋掷疼的额头冒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紧咬着污布眼角边的经脉暴起，高大的身躯像是在狂风中的一根枝条剧烈颤抖，却因为被踩着胸膛无法动弹。
刀刃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刺入深入后毫不犹豫的剔除了宋掷的指甲盖，血淋淋的指甲盖掉落在一旁。
只一下，宋掷瞪大双眼硬生生的疼晕过去。
宋寒舟没有管他，冷漠的帮他剔除着指甲盖。
宋掷疼晕又疼醒又晕又醒，虽穿着棉袄，却感觉到一阵寒彻入骨的冷，怕是棉袄都被浸湿透了。
他恐惧害怕的看着宋寒舟，心里防线崩溃，只觉得眼前的人是真正的恶鬼。
“没意思。”
宋寒舟踩在他胸膛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我再怎么折磨你，都改变不了奶奶去世的事实。”
宋掷以为这话是不折磨他了，要放过他了，微转的眼珠子却见宋寒舟把水果刀的刀尖抵在他的心脏上。
“所以，你下去给奶奶赔礼道歉吧。”
闪着寒光的刃在上方，宋掷本来稍微平静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瞳孔收缩。
不……
他不想死！
瞬间，宋掷被吓晕过去。
“宋寒舟——”
紧赶慢赶的顾清终于赶到了现场，微亮的月色下浑身染血的宋寒舟面无表情的举起水果刀，目标宋掷的心脏。
顾清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来，最后几步干脆一个猛扑，抱着宋寒舟连滚带爬滚了两圈。
与此同时宋寒舟手上的水果刀都撞飞，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又清晰的声响。
“宋寒舟，你冷静一下！”
蓦然被顾清撞见这副场景，宋寒舟的心底微颤，苍白的薄唇微动，“……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偷偷跟过来了。”顾清还死死的抱着宋寒舟不撒手。
宋寒舟低垂下眸子，声音嘶哑，“顾清，别拦着我，让我杀了他给奶奶报仇。”
“不行。”
顾清一口否决了宋寒舟的话，他知道他现在对宋寒舟很重要，所以他就是仗着宋寒舟现在不舍得甩开他，不让宋寒舟再把那把刀拿起来。
“宋寒舟，你这样子为奶奶报仇，你以为奶奶就会高兴了吗？不！她不但不会高兴，还会非常失望！”
“你是奶奶的宝贝孙子，是奶奶的希望，可是你现在为了这么一个人渣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搭进去，奶奶一定会很难过！”
“九泉之下也难安！”
顾清的话毫不留情，宋寒舟的挣扎少了几分。
“我只是想为奶奶报仇……”
“你这不叫报仇，你这叫自我毁灭！宋掷杀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待他的一定是法律的制裁！”
“宋寒舟，你不能把自己毁了，你得过的好，这样奶奶在九泉之下才会心安，你过得好她才好！”
宋寒舟没再动弹，一天的浑浑噩噩，一天的绝望悲伤，此时忽然在顾清面前宣泄出来。
他的身躯颤抖，修长的手臂紧紧回抱着顾清，力道之大，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喉咙中发出幼兽绝望的嘶吼低语，任谁听了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悲伤绝望。
“顾清，奶奶真的没了……”
“我没有家人了……”
宋寒舟十几年的苦难可以挺过来，完全是因为奶奶的存在。
血浓于水，哪怕之前因为一些小事情宋寒舟对奶奶有些心凉失望，但在生死之间，所有的瑕疵都消失不见。
奶奶慈爱的模样在脑海中越发深刻。
顾清也知道光劝是没用的，失去亲人的伤痛只有时间能慢慢淡化，却无法让其消逝。
他只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抱着宋寒舟安慰。
“宋寒舟，你还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顾清的心底也不好受，因为奶奶，因为宋寒舟。
明明之前他都救过奶奶一次，以为悲剧可以避免，没想到终究躲不过。
太多太多的想法在脑子里闪过，又被顾清强硬的敛下，重新安慰起宋寒舟。
宋寒舟的这次行动可以说是适时而动，也可以说是怒火上头，他整个人都处在悬崖的边缘，若是没人拉他一把，必定坠入无底的深渊。
但是现在，顾清来了。
他拉住了宋寒舟，让他理智回归。
发泄了许久之后，宋寒舟的情绪才慢慢冷静下来。
看不出波澜的脸上只有发红的眼眶能证明他刚才的脆弱。
“他要怎么办？”
宋寒舟冷冷的看着地上晕死的宋掷。
手指甲盖全被剔除，大腿上也多了几道口子，顾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眼角，“我想想……”
随后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云开月明，皎洁的月光似要把全部的污垢消除干净，不留下分毫。
第二天，接到报警电话，张警官派人将宋掷抓捕。
只是看着他九根没了指甲盖的手指皱起眉头，去查昨晚发生了什么，监控年久失修，偶尔有完好的也失灵不能再用。
警员大都多对宋掷这个杀母的人渣没什么好感，查时也不上心，便不了了之。
至于宋掷口口声声说是宋寒舟所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人理会他。
最终的审判结果出来，因宋掷情节恶劣，判无期徒刑。
后半生都将在牢狱之中。
处理好奶奶后事后，原先的小区宋寒舟不愿去，顾清想了想让宋寒舟搬到他家里。
“我这里床够大，你看看是和我住一起还是整理一下另一间客房？”
顾清的意思想让宋寒舟跟他一起住，他怕宋寒舟一个人容易出事。
“我跟你住。”
于是这件事便定下来了。
宋寒舟头顶的小心心顺理成章的到了四颗半，快要满五心。
顾清忽然希望时间走的再慢些，好让他慢慢帮宋寒舟抚平伤疤。
原身母亲冯美莲新年第三天回来过一次，见到家里多了个宋寒舟并不意外的点点头，“顾清这孩子性格跳脱有些顽劣，希望你们两人相处时你多担待些。”
话虽这样说，但语气里的维护谁都能感觉出来。
顾清刚一口咬住宋寒舟递过来的牛奶吸管，听到原身妈妈的话没忍住哼哼两声，“我才没顽劣呢……”
宋寒舟狭长平静的眸子跟冯美莲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礼貌移开，“我会的。”
短暂的七天寒假很快过去，顾清甚至没在家里过十五，就被迫到学校补习。
不过好在不论寒冬腊月，一旁的宋寒舟始终紧紧拽着他的手，陪伴在他身旁让他不至于太难熬。
二月十六正式开学，距离高考还有110天。
孙休打了个哈欠冲顾清说道：“老大，早啊，写作业了吗？借我看看。”
“写了。”
顾清从桌洞里抽出寒假作业。
孙休一脸惊恐，“老大你竟然写作业了。”
“没办法，补课二十多天，想不写完都难，你要是跟我一起补课，说不定早就写完了。”
孙休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我还是更喜欢旅游。”
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木刻的小人儿，模样跟顾清有五分相似，整个人胖乎乎的可爱。
“老大，这可是我从那地方给你带回来的特产，按照着你的照片刻的。”
活灵活现的小人儿确实可爱，顾清收下了。
等宋寒舟回来便发现顾清桌上多了个小摆件，狭长的眸子微顿，“这是什么？”
顾清高兴的同他介绍，“小孙送我的小摆件，用我的照片雕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威武霸气？”
他用葱白的手指尖戳着小摆件胖乎乎的笑脸，笑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这模样有些诱人，宋寒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顾清的脸，触及唇角时一顿，欲盖弥彰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嗯，确实很威武。“
顾清笑着拍开他的手。
宋寒舟没多言，课桌下的拇指摩擦着食指，似乎在回味余温。
打开书包从里面翻出一盒温热的牛奶，插好吸管递到顾清手边，“趁热喝。”
一连喝了几个月牛奶，顾清的一看见牛奶脸色苦巴巴的厉害，“我不想喝了。”
“不想长高了？”宋寒舟淡淡反问。
“想。”顾清咬牙喝了一半，实在反胃喝不下，使了小性子推开。
宋寒舟什么也没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牛奶盒子，就着顾清的吸管面色如常的喝完扔到桌洞里。
蓦然间看到这一幕的孙休震惊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