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了。”
宋寒舟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把顾清叫醒。
他揉了揉眼睛，没看手上的表，似还在梦中般问道：“几点了？”
“六点十八，还有十二分钟。”
“嗯——”
宋寒舟修长的手臂揽过顾清黑色的书包挎在肩膀上，动作利落自然，一米八五的身高格外引人注目。
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拉着顾清下车。
顾清迷迷糊糊的好像一只乖巧的小树懒，扒在宋寒舟胳膊上，跟着他向前走。
刚下车，就刮起一阵寒冷的风夹雪。
顾清没有睡够，缩缩脖子把下巴缩到毛绒绒的围巾下，剩下的半张脸埋到宋寒舟厚厚的羽绒服上。
依恋温暖不愿意醒来。
宋寒舟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愉悦轻笑，似乎很喜欢顾清依赖的动作。
校门口到补课的教室有五六分钟的路程，宋寒舟却走的极慢，硬生生走成了十分钟。
到教室门口的那一刻，宋寒舟心底微微失落。
两人正好是压着最后一分钟到教室，监督早读的班主任李长顺已经来到，班里稀稀落落坐了二三十人。
其中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苏婷婷，张鹏，数学课代表……
这也很正常，高三尖子班有五个，属于七班的学生均分也该有五六个，更何况七班的成绩在尖子班中遥遥领先。
教室里学习氛围很浓厚，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李长顺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两人进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奇怪的造型引起了班里人的注意，但没有多久，就回归到学习中。
宋寒舟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把顾清放在靠墙的里侧。
【宿主亲，太阳晒屁股了，快别睡了——】
系统的话还是有用的，顾清再次被叫醒，已经醒了一大半。
身旁的众多学生争分夺秒，不放过一丝学习的时间。
余光瞥见顾清醒了，宋寒舟把手中的课本放下。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其他人都在学习，顾清怎么好意思睡？
他脸色微红的摇摇头，“我可是来陪你学习的，怎么能睡觉？”
“说学习就是学习。”
拍拍脸精神精神，顾清从包里翻出课本，跟着众人一起朗读。
宋寒舟阴冷的目光微暖。
他当然能看出顾清都是为了他，对普通人趋之如骛的高考道路，对顾清而言不是必须道路。
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勉强。
给留校尖子生们上课的老师各个都是任教数十年的金牌老教师，他们讲课的内容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基础知识。
而是拔高的高考最后几题的难题。
对于这些尖子生来说，虽然有些吃力，但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可对于顾清来说，仿若讲天书，生涩难懂。
宋寒舟早已料到，他摸出一套试题，给顾清布置了今天的任务。
中午饭由学校免费提供，白菜冬瓜馒头，菜里偶尔能看见几块肉，也算有荤腥，但味道着实算不上好。
顾清来的这段时间胃口被养刁了，吃这种午饭差点吃不下。
侧脸发现身旁的宋寒舟面色如常的吃饭，他顿了顿，然后皱着眉头硬吃饭。
“不想吃别吃了，吃这个吧。”
宋寒舟看出了顾清的勉强，他把顾清的菜倒入自己的餐盘里，转而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卷凉了的鸡蛋灌饼，夹有烤肠鸡蛋。
顾清的眼睛一亮，接了过来，“好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顾清吃的满足，宋寒舟的眼底满是愉悦。
中午的时候，顾清迷路了。
补习的教室是学校的小西院，严格来讲，这个小西院并不属于学校，是另外一个补课班的地方，不知什么原因让学校占了。
顾清没来过这里，对这里不熟悉。
溜达完一圈回教室的时候，才发现周围格外的陌生。
不是教学楼，是小西院荒废的实验楼。
实验楼教室没锁，想起明悦四中的实验室闹鬼传闻，顾清小心的推开门，好奇的往里头看了看。
窗户被厚密的窗帘遮住，几乎不透色，因门被打开照进光亮的缘故，勉强能看到里面摆放着二十台左右大绿色实验桌。
左右各放十台，中间留一走道，是再正常不过的实验教室模样。
顾清暗自嘀咕，“这里面的实验器材看起来还很新啊，学校为什么不用，难不成真的闹鬼？”
忽然，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顾清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扭过头发现是宋寒舟，气愤的瞪了他一眼。
“宋寒舟，你吓我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
宋寒舟收回手，神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叫了你两声你没应。”
有吗……？
顾清不太记得，可能是他偷看太入迷了。
轻咳两声正准备说些什么，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道甜腻妖媚的呻吟闷哼声。
“啊——”
“嗯～～”
这是什么声音，顾清轻轻皱起眉头，还不待想清楚，凌乱踏踏的脚步声朝这里靠近。
做贼心虚的顾清下意识拉着宋寒舟跑进了实验室。
室内昏暗落针可闻，顾清拉着人到最后一台实验桌后，宋寒舟身穿黑色羽绒服，几近隐藏在黑暗中，顾清的白色有些显眼。
走廊里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响亮而杂乱。
“虎哥，这里不行……”
娇滴滴的女声后是粗犷的男声，急不可耐，“外面不行，这里面总行了吧？”
外面是走廊，里面的教室，就在顾清想不会这么倒霉吧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撞开，宋寒舟眼疾手快的把顾清按了下去，两人蹲在最后一排实验桌后。
教室门被关上，室内又陷入黑暗。
静谧的环境里似乎就连呼吸都格外大，顾清心跳如鼓，头上是宋寒舟的大手，竭力的放轻呼吸。
“
踏踏的脚步声朝顾清两人的方向走来，最后停在两人前面的实验桌旁。
刚才的慌乱过后，冷静下来顾清发现这道女声格外的熟悉。
似乎是……苏婷婷？
那另一个虎哥是谁？他不记得学校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被叫做虎哥的人笑容放肆，
“
不言而喻的声响以及两人毫不遮拦的淫词秽语，顾清皱起眉头的同时，白皙的脸皮蔓延上滚烫的热度。
要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偏偏身旁还有一个宋寒舟。
这可真是……
偷偷侧脸看了眼宋寒舟，想要看出他的想法，可惜室内太阴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漆黑阴鸷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冰冷。
似乎并不受影响。
顾清只希望两人早点尽兴结束，结束这尴尬的局面，没曾想从两人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虎哥……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做？”
虎哥大喘气，语气却带着丝不紧不慢，“顾清那小子嘛，我会派人打他的，只是你也知道，勇子他们伤还没好全，还不是时候。”
如果没猜错的话，虎哥口中的勇子是钱勇，之前原本的跟班。
要是按这种说法的话，岂不是钱勇假意投诚原身，实际上为虎哥所用？
苏婷婷，虎哥，钱勇……这几个人到底什么关系，虎哥又是什么身份？
就在顾清思考的空隙，两人的‘交流’已经结束，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后，虎哥拍了拍苏婷婷的屁股，“等老子下次来找你。”
脚步声远去，苏婷婷咬牙切齿，“顾清，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终于等两人都走完，顾清才松了一口气，刚准备站起来，就感觉宋寒舟放在他头上的大手滑到了肩膀上。
本来冰冷的手此时变的格外的灼热。
“宋寒舟——”顾清刚开了一个头，却发现宋寒舟不知何时凑近过来，顾清耳后根格外敏感，宋寒舟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冰冷的薄唇也贴近，让他脊骨颤栗头皮发麻的同时，心跳加速。
骨节分明的大手或轻或重的摩擦着他的肩膀，明明很正常的动作，顾清心底却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慌乱。
身后的宋寒舟此时似乎格外的危险。
黑暗中他听不到宋寒舟的回答，只能听到他在他耳边微乱的呼吸。
僵着身体没有动弹，索性大手只在顾清的肩膀处徘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过了不知多久，在顾清胡思乱想时，宋寒舟冰冷微哑的声音响起，“腿麻了，没起来。”
原来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是为了起来啊。
“啊……那、现在好了吗？”心跳的剧烈跳动致使顾清的声音有些结巴。
“嗯。”
大手离开了顾清的肩膀，耳边的气息也撤离，宋寒舟站了起来。
顾清也起身，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走，脚步极快带着几分慌乱，“那我们快走吧。”
站在原地的宋寒舟眸色深沉，漆黑阴鸷不见亮色，好像一只隐藏在黑暗林中等待时机择人而噬的凶兽。
而现在，这只凶兽盯上了温和善良的少年。
几个呼吸的时间，宋寒舟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紧抿的薄唇昭示着他冰冷烦躁的心情。
修长的腿迈开，宋寒舟跟随着顾清离开。
他有极强的自尊心，却也有着渗透在骨子里的自卑，两相矛盾下，让他更加的耐心克制隐忍，心机深重。
*
离开废弃的实验室，顾清倒是与宋寒舟讨论了苏婷婷的意思。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苏婷婷为什么说一切都是他害的，他无意招惹苏婷婷也不想去找她。
宋寒舟瞥见顾清轻蹙的眉头，淡淡道：“那个男生在骗她。”
“这话怎么说？”顾清一时间没想明白。
“十月末时，我曾见过三中的昌虎翻墙进校和苏婷婷私会。”
十月到一月过了近三个月的时间，苏婷婷的要求过了这么久，昌虎却一直在推脱，多半是在敷衍苏婷婷。
更重要的是，三中四中的人基本都不想得罪顾清，这小子打架狠家里又有钱，甚至局子里还有关系。
顾清点点头，也觉得是这样。
不过……
“你怎么知道那是昌虎，咱俩基本一直在一起，为什么我没看到他们私会你看到了？”
宋寒舟沉默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思想活跃的顾清很快想起之前宋寒舟蹲钱勇等人，拎着铁棍报仇的事情，他的眉心一跳，该不会他也蹲点苏婷婷了吧？
可是宋寒舟为什么要蹲点苏婷婷，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呀。
桌上堆积的练习题成山，宋寒舟抬手递给顾清一本练习题，严肃的说道：“刷题。”
明知道宋寒舟在生硬的转移话题顾清也无能为力，认命的趴在桌上苦思冥想，很快把苏婷婷这个人抛之脑后。
上完晚自习放学已经九点半，顾清赶忙收拾东西拉着宋寒舟走，赶上十点之前的公交车。
顾清上车后拿出手机表情严肃的在上面敲敲打打。
宋寒舟瞥了一眼。
——读书要大声不然容易困。
——学校的饭难吃要自己带。
诸如此类的。
到顾清家外的公交车牌处，顾清朝宋寒舟挥手道别，宋寒舟也轻轻抬起手道别。
“明天见，宋寒舟。”
“明天见。”
到家里后发现家里空荡荡的，张姨又请假了，煮了袋泡面吃洗洗澡之后已经是十一点。
顾清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想起的是在废弃实验室教室里撞见的场景。
不由得脸颊微红。
“难道是我二十多年没谈女朋友开始想了吗……”
“不过宋寒舟都十八快十九了吧，为什么他听了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趴在床上胡思乱想，顾清摸出手机宋寒舟发了一条短信。
【宋寒舟，你睡了吗？】
那边的回复很快。
【没有。】
很符合宋寒舟言简意赅的风格，顾清也不知道说什么，巴拉巴拉打了一大堆废话，但每次都能得到宋寒舟的回复，不过大多是嗯好之类的字。
【宋寒舟，家里张姨请假了，可是我明天想吃鸡腿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