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毛病,褚越看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道:“二叔,我在县里买了房子,想让你们和我大姐都搬到县城去,随便做个小生意也能糊口。”
“真的,臭小子怎么不早说啊。”褚老二乐得想原地蹦上几蹦。
褚越腹诽,早告诉你不得尾巴翘上天。
“能不能劝动爷奶和大姐就看你的了。”
“包在我身上。”褚老二拍着胸口保证。
县城啊,他做梦都想去嘞。
大山里不像坝子,大多是坡地,石头多种地费劲产量低。
褚娅和许兵在垭口种土豆,三个几岁的孩子在地里掏虫子,许父带着几个大点的在半山腰的另一块地忙活。
“大姐,姐夫。”
褚娅常年劳作,风吹日晒雨淋,皮肤干巴巴的,手上开裂,脸上全是晒斑,二十四岁正是好年华看上去像三四十岁的人,比她婆婆还苍老。
漂亮的姐姐成这副模样,褚越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二叔,阿越。”见到来人褚娅开心地笑了,放下工具跑过来。
许兵跟着喊了人又低下头干他的活儿。
褚老二应了一声,瞥眼没侄女高耷拉着眼的许兵,怎么看怎么碍眼,得想个招让他们分开才行。
“阿娅,我们要去你舅家,阿越好久没见你非得先绕过来,正好一起去路上说说话。”
许兵抬头瞅着他们,褚娅有点为难,活儿太多了,马上中午还得回家做饭。
“干啥,看什么看,我侄女嫁到你家一年到头一天不得闲,生产队的驴都没她辛苦,你是娶媳妇还是找保姆呐。还有你,褚娅,拿出点骨气来,这地球离了你不转还是咋地?非得给人当老妈子。”
许兵那小眼神褚老二看了就来气,连带软弱的侄女一块儿搡几句。
“二叔,咱家情况不同,不比你一个人,不想干也没事。”许兵杵着锄头慢吞吞地回击。
这话别说褚老二生气,褚越也听得直皱眉。
褚越工作后不常回村,见许兵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每次匆匆见一面,对许兵根本不了解。
“许兵你别胡说。二叔,阿越,要不下个月吧,你结婚舅舅肯定会来,那天我再去。”褚娅低着头不敢直视弟弟失望的眼神。
“褚娅,我看你脑袋是被门夹了,这么个玩意儿你还当宝贝?”褚老二气得拍自己脑门儿。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褚娅嗫嚅道。
褚越心中很不是滋味,姐姐嫁人前是个活泼的姑娘,这才几年就变得畏畏缩缩,话都不敢大声说。
褚娅性子执拗自尊心强,当初执意要嫁给许兵,如今日子过的不好,自尊心使然她不会向娘家求助。
要劝动她不易,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褚越伸手要拿褚老二肩上的包,褚老二像触电般灵敏地往前跳几步,对褚娅说:“你不去算了,阿越,咱们走。”
给什么给,扔了也不给。
褚娅嗯了一声,褚越定定地看了看她,暗叹一声越过她走了。
三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从地里跑过来,拽着她的衣服:“大嫂我要吃糖。”
他们年纪小对褚越的印象停留在,这个人来了就等于有糖吃有新衣服穿。
“吃吃吃,就知道吃,让你妈买去。”许兵吼了一句,瞪着褚娅:“赶紧干活儿。”
小孩儿没得糖吃还被吼,委屈地哭着跑了。
褚娅瑟缩了一下,看眼没有人影的小道,默默地回到地里,许兵眼神凶狠地瞪着她,伸手死命的拧她腰,褚娅含泪咬牙死死忍着。
“可气死我了,多好的姑娘嫁这么个粪草,眼睛呢,是拿来喘气的吗?”褚老二气得脑仁疼。
“一年不见回娘家一次,哪回不是你爸妈来看她,我可不敢生女儿。”
想到自己做过的混账事,父母同样为他操碎了心,褚老二补充道:“媳妇儿儿子都不要,老子一个人过。”
褚越笑了下:“还有几天时间,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一次性解决了。”
“还笑得出来,我刚刚可是瞧见了她嘴角青了一块,那人渣不会是打她吧,不行,他要敢打人看我怎么收拾他。”褚老二越说越气,不是褚越拉着他非得回去验证不可。
“别去,我姐支棱不起来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她护着许兵你不得更气。”
“是哦,哎,她这样还不如留在家里不结婚呢,看得人心里难受死了。那老太婆就知道生生生,一把年纪了不害臊,生一堆崽儿让你姐养,凭什么。哎呦,气死我了。”
褚老二气得心肝痛。
褚娅比他小几岁,从小一块儿长大,说是叔侄,感情和兄妹差不多。
走了一早上又累又渴,两人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会儿。
褚老二把东西掏出来,递给褚越一包饼干,撇撇嘴说:“给狗吃还能对你摇摇尾巴,给白眼狼干什么,信不信你姐什么都捞不到。”
褚越喝口水说:“信。”
周幺妹身上的衣服是他去年送的,他姐穿的还是结婚时的,补丁都摞了几层。
前世他对家人关心太少。
他妈去照顾陈露露和两个孩子非得让他叫上他姐,周幺妹不准去,最后答应每月给她十五块才同意。
在南市待了两年许兵来接她,听陈露露说他妈和许兵大吵了一架,具体什么原因谁也不告诉他。给的钱和房子他姐悄悄还了回来,和许兵走后一辈子再也没出过小山村。
种种迹象表明,她其实是过的很不好。
性格决定命运,他姐真是被她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坑了自己一辈子。
垫了肚子休息一会儿接着赶路。
这年头,走亲戚是个体力活儿,尤其是他们这种大山里,走七八个小时都是近的。
距离越近褚老二走路越拖沓,他不想去褚越舅家,当年闹的太难看,他不怕被骂只担心侄子被他连累进不了家门。
“怕什么,我舅不吃人。放心吧,这么多年早看开了,大家都只差个台阶下而已。”
褚老二梗着脖子,挺着胸膛:“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