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大娘是堂爷收养的一个女孩,故事又要回到解放前,跟碌爷和堂爷两家关系纠结,都是世道混乱造成这样。
说起堂爷这个人,相貌平平,比碌爷矮一些,比矮个子爷高一些,中等偏矮的身材,长的略显粗壮,就是嘴唇有高低,别人暗地里称他“高低嘴”。
堂爷从渡口带回来一个小女孩,不知道名字,来路也只有堂爷才知道,送到他家来时就已经五岁了,直到女孩父母上门来谢,邻里街坊才弄清楚。
那是一九四二年“乱日本”时期,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攻下潮汕之后,整个广东都惊慌失措,处在兵荒马乱之中,人们流离失所,四处逃难。
那年夏末的最后一天,一对夫妻从广东汕头一路向西,也只有向这个方向,才可以逃避战乱,北方更不能去。逃难的路上又怕碰上日寇,就翻山越岭东躲西藏。经过半年多漫无目的的奔波,逃到了当时的小河区河口一带,被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
这天恰好遇到了撑木排的堂爷,他俩上去向堂爷打听对岸是什么地方,堂爷如实告诉他们说,“过了河就是小河区,是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地方。”于是,就这样搭上了话,男的说,他们是广东汕头人,那边被日军占领了,逃难到这里,他媳妇有身孕了,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夫妻俩求堂爷帮帮忙,顺便搭过河去。堂爷也看出那女人怀孕了,就说,“看你们两个也挺不容易,唉,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帮得上就尽量帮吧。”就这样他们在堂爷的帮助下,来到了河口村
夫妻俩说,“这一路上从汕头转到揭阳,再到梅州,在好心人的指引下,又从金盆山来到这里,走走停停的,饿了就去乞讨,渴了就喝山泉水,唉呀,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啊。”
堂爷说,“出门在外挺难的,别说你们两夫妻,我们出来外面都难,好在有这条河,日本鬼子看到这里没有什么捞头,就往那边走的。”他指了指北方。
多亏了这有条大河,阻挡了日军的践踏,避免了日本鬼子的残暴,日本兵经过这里时,被大河拦住了去路,看到对岸是一偏僻的山胡同,就调头往北去了,这里才免遭劫难,也成了一些逃难者的栖身之地。
过了河,夫妻俩问堂爷那儿能否收下他们两个,堂爷想了想,说“我们那里也不安全哩”过了片刻又说,“隔三差五国民党就会来查户口,抓壮丁,很不方便呀。”“那你在这里熟悉,能不能帮忙在附近找一个地方,想在这里住下来,你行行好吧。”两人像是哀求。
堂爷经常会来这里做摆渡工,对这一带还算熟悉,看人家人生地不熟的,他起了恻隐之心,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得了就帮一把吧。于是就带着夫妻俩穿村走户去打探,很快就找到一户好心人家,有一空闲的房屋,就这样,那两人安顿了下来。
此后,那男人帮当地人干活,有时上山砍柴,有时跟堂爷他们去扎木棑,农忙时帮人家耕种,以此来维持生活。三个多月后,那女人生下了一个女孩。就这样,男的在外,打散工做杂工,女的在家,做饭洗衣照料孩子,一直熬到四五年日本投降的时候。
四六年刚开了春,汕头大娘的父母就跟堂爷商量,说“我还有父母和两个孩子走散了,下落不明,现在日本鬼子走了,我要去找到他们。”“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呢?”
“这几天我们随时动身,现在是来向你告别,这个女孩想托付给你,你看怎么样?”堂爷一直无子女,这话正合他意,嘴上却说“那怎么行,孩子还这么小,你们忍心吗?别开这样的玩笑。”
“你好心帮了我们,可以说是帮我们度过了大难,我还有两个儿子,这个女儿就送给你吧,看她能不能帮你招生出个儿子来,无以为报,就这样了。”堂爷看他俩说得认真,只能答应下来。
就这样把女儿托付给堂爷,说是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往后会常来走亲戚。
其实,他们是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认为是个女孩,家里还有两个男孩,才丢下人家回老家去了。这样一来,等于是,两夫妻千里迢迢的来给堂爷生孩子,堂爷也好心得到了好报。
临走那天,他们带着女儿来到堂爷家,她娘抱着女孩哽咽着说,“乖女儿,你在大叔大婶家要听话,娘跟你爹回去河口,把那里东西收拾好就过来,如果明天没回来,过一段时间就一定会回来。”
女孩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哭着哀求说“娘,你们要快回来接我哟,不要丢下我呀。”她娘强忍泪水,清了清嗓子,叮嘱她说“好女儿,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哪知道一去不复返。不过,她离开的时候还是流着泪走的。
可怜小女孩,等呀等呀,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爹娘来接她,说好很快就回来,咋就不回来了呢?呜呜……为此,她不吃不喝地哭过好几天,哭得很伤心也很委屈。
乡亲们都说:唉,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这父母也太狠心了,怎忍心丢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叫女孩别想父母,爹娘都不要你,不值得你去想念。
从小就失去父爱母爱的她,每当听到别人说她的爹娘不要她时,就会哭得很伤心。好在堂爷夫妇视她如亲生,倍加疼爱,不是亲生胜过亲生,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她吃好穿好,怕她被欺负受委屈。
小女孩的父母回去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好在堂爷夫妇待她不溥,平时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哭闹了一段时间,就安静下来了。没人跟她争宠,她也就把堂爷夫妇当爹娘对待,又听话又懂事,人见人爱。
长大后更是让人放心,很会做事,起早贪黑,家里地里的活抢着干,村里人都称赞她善良能干。按当地风俗,长辈称呼她为汕头妹,小辈称他汕头嫂,晚辈称她为“汕头大娘”。
搞互助组合作社的时候,她已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家,家里的活和地里的活,她都挺能干,把堂爷夫妇高兴的围着她团团转。后来,堂爷想招米粿大叔给他做干儿子,不成,就把堂侄招进门来,既是女婿也是儿子,给汕头大娘办了婚事。
结为夫妻后就生儿育女,一起操持家务,一家人恩恩爱爱,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此后,汕头大娘跟父母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八十年代,她的大儿子生了娃,二儿子都娶了媳妇,娘家那边的人才找上门来。这是她一生最悲伤最遗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