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命运,都跟时代有密切的联系,解放前,人的命运是越转越哀,解放后就越转越好。就拿大叔来说吧,他和大伯都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儿子,他排在第三,也是在苦难中成长。青少年时吃尽了苦头,可谓是命运多舛。几经辗转,才过继到大爷大奶门下,历经磨练才得以安身。
爷爷一共三兄弟,大爷大奶,成家后没过上两年就架起锅台另立门户,住在老屋里片区的祠堂旁,膝下一直无子无女。在旧社会种田靠单干,单打独斗容易积劳成疾,日子过得也紧巴凄凉,生育有困难。
大爷早些年得了肺病,苟延残喘,久治不愈,经常干咳不止,咳喘厉害时,血都咳出来了,身体一直萎靡不振。大奶也身材瘦小,走路时佝偻着身子,行走起来不很方便,身体也是一直不好,自然也就很难怀上孩子。
碌爷与邻近的堂爷从小一块长大,后来各自有了家室,就各为各的生活奔波,成年成家后的命运也因为生育的差异而不同,两个人有了不一样的生活。
堂爷夫妇一直未生子女,看到别人家生那么的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而碌爷夫归则两年一个,生了一连串,生下老四后,堂爷就跟碌爷商量好了,要把山背奶奶的儿子老三(大叔)过继给堂爷名下顶门户。
后来,堂爷又改变了主意,自作主张,让自己的大侄子当了上门女婿。这件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是他提出来,又被他否定,两家人都感到很尴尬。
改变这个事实的原因,说来话长,那是四十年代初,当地人称“乱日本”那几年,堂爷在河口当摆渡人,给人放木排,把对岸的木料扎成排,渡过河来。就在那段时间,堂爷带回来一小女孩,说是广东潮汕人,为躲避日寇滥杀无辜,逃难来的。
这女孩比大叔大三岁,比堂爷的大侄子小五岁。小女孩长大后,事态发生了变化,堂爷把大侄子招进门来,既当儿子又当女婿,为俩人牵线搭桥,配成了一对夫妻。这样一来,大叔就成多余的人。
真是人生无常,命运辗转。大叔在堂爷家凑合着生活了一年多,相处得不算融和,后有堂爷大侄子的插足,不好相处了,就退了出来,可谓是历经沧桑。
奶奶对爷爷说:“一开始我就不愿意这么做,他家有什么好?又没金山银山,只是无儿无女无负担,现在好了,好心当作驴肝肺,还把我家的人当成累赘,也不照照镜子,二狗子哪点不如他侄子?”
裕碌爷支支吾吾:“事是他…提出来的,还嫌弃我…我们的人,以为他家有…有矿似的,不就是捡来的一个女儿,还大…大二狗了几岁呢,谁…稀罕他家。”爷爷说话一直有点结巴,还流口水。
大叔被堂爷的大侄儿劈腿后,不想待在他家,这才过到大爷的名下来。
其实山背奶奶的意思很清楚,爷爷和大爷同出一脉,本就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理应把大叔过给大爷才对。既然堂爷另有打算,那我们也就另有去处,奶奶正好做了个顺水人情。
大爷大奶可高兴了,大奶奶十分满意地说:“我们才是真正的自家人,现在更好,亲上加亲,我们亏不了他,当他是亲生的,过几年我们就给他娶媳妇,太好了,我们俩老有依靠了,只是家底不富裕,没有什么家产留给他,还得靠勤俭持家过日子。”
大爷有病在身,喘着气说:“好好,侄子也算是半个儿子。唉,我们老啦,不图别的,只想有人来养老送终,以后过世了,也要有人来料理后事呀,现在有指望咯。”
大爷家距碌爷家隔了好几条街巷,一个在老屋里,一个在墩子高。兄弟平时少说话,有难之时见亲情。自家人有事,哪能不能不闻不问?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亲兄弟,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随人意,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王屋村有不少这样的家庭,想生孩子的生不了,生多了的养不起。这种事在旧社会比比皆是,不只是封建观念的误导,其中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主要是没文化没知识,缺乏科学的生活规律,缺衣少食造成营养不良,身体免疫能力差的原因造成。
正如簸箕奶奶说的,生孩子跟干活有关系,只有动起来才能活起来,身体自然就会开窍咯。这话说的有道理,只要是人就是动物,动物就该动起来,动则生阳,有阳则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比什么都重要。
大伯也从舅爷家回到了王家,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一起维持生计。村里的互助组正需要劳动力,家里也需要帮手。这时候,山背奶奶一家,除老二(大姑)老三(大叔)送人家了,老四(二姑)也待嫁闺中,加上老五(小叔)和刚出世不久的小姑(老六),一共是六口人。
又过了三年,这一年是解放后的第五个年头,山背奶奶家喜事连连,大伯大姑大叔二姑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前娶媳妇,年后嫁女儿。虽然婚事简简单单,没有办一场像样的酒席,尤其是大姑那边,早就定好的婚事,但是,在一两年的时间,了却完四桩婚事,大大地减轻了做父母的负担,也算是给子女们一个好的交代,山背奶奶就等着抱孙子和做外婆了。
大叔过继给大爷,与其说是去继承家业,延续香火,不如说是去赡养两个老人。大爷大奶把他当亲生的儿子一样使唤,地里的活他全包了,家的重活也落他身上。大叔凭着爹娘给的一副身膀,吃苦耐劳,无怨无憾,只恨小时侯家贫,错过了念书的年龄,认不了几个字。乡下有句古话“变成了牛,就得耕田。”身为庄稼人,就得种好地,大叔深谙这些乡间道理。
山背奶奶说,大叔一出生,长得像个饭团,好似一个圆圆的米粿,比大伯小叔粗壮多了,于是他的乳名就叫“米粿佬”。至于其小猫小狗的小名,只有父母和长辈才这么叫唤,别人是不敢冒然地称呼他。
生在那样的一个年代的人,注定是要经历一番沧桑。大叔生就一副粗壮的身板,一个张弛有度的脾气,注定他要担负起时代赋予的使命,那一代人注定要付出比前人后人都艰苦的劳动,但也尝到了真正的人生滋味。
米粿大叔娶了媳妇后,有了说悄悄话的人,他比以前更勤奋,更有精神了。两个人挑起家庭的担子,当然比一个人挑要轻松许多。古人说,夫妻和而家道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一家人和睦相处,期待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