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是碌爷的长子,既山背奶奶的大儿子,有个外号叫“飞毛腿”,这不是说武侠故事,而是旧社会贫穷逼出来的。
那时的穷人家生不了,生了也长不大,生多了长大了也养不起,不是卖儿卖女就是送给人家,否则生活不下去。山背奶奶为了娘家那边延续香火,也为减轻家里的负担,把大伯送给舅爷当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舅爷跟山爷的情况相似,三代单传,到他手上就卡住了。据奶奶说,舅爷小时候爱哭,小名叫“哇鼓子”。成人后,拜师学艺,学会了吹唢呐。娶了舅奶后,六年多未生孩子,奶奶都四个娃了,他俩还没一点动静。
于是,两家人坐到一起商量办法,合计了一番,决定先把大伯过到舅爷的名下,这样一来,舅爷后继有人,奶奶也减了负担,两全其美的事。
大伯小时候好动,一会儿抓沙子,一会儿捏泥丸,刚弄干净,转身又去搅沟水,每天都搞得浑身脏兮兮的,不好管教。长大后到处乱跑,两条腿不大却长满了汗毛,毛茸茸的像鹿子腿,爷爷奶奶就给他起了“飞毛腿”的小名。
大伯六岁那年,山背奶奶正式将他过继给了舅爷当养子,并将他送上门去。刚送过去不到一个月,他就偷偷的跑回来,不习惯在舅舅、舅母家生活,总是想着自己的家。腿在他身上,爷爷奶奶拿他没办法。
山背奶奶对他说,“儿啊,你去舅舅家有衣穿,至少没人跟你抢吃抢喝,你看看我们家,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要喝,快揭不开锅了。”
无论奶奶怎样苦口婆心都不管用,把他送过去,没过几日他又悄悄的溜达回来。
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舅亲姑亲不如自己的爹娘亲。毕竟不是自己的出生地,加上他胆怯怕生,总是感到很难适应,不知不觉间就走了回来。
大伯每次跑回来,山背奶奶就要赶他回去,有时舅爷找到家里来,有时奶奶又送过去,就这样一来二往的惹火了奶奶,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像裹女人的脚一样把他的双腿绑起来,免得他跑来跑去。
哪知道大伯一心想着要回来,心里有愿望,脚下就有力量,硬是行走自如,来去如常,不耽误他回家。这样一来,就坐实了“飞毛腿”这个称号。舅爷也说,“这小子腿上长了毛,脚上的功夫好,太有脚力了,管不住他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奶奶说,“我还治不你?那不反了天。”你有张良计,我有萧何谋,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于是,索性把他捆起来,绑着双腿,关在舅爷家的屋子里……
解放后,全国农村都在搞合作社和互助组,所有的村子也都实行了互助组,统一土地,集体化分工劳动,以合作社的形式进行生产和分配。
舅爷那个村也一样,全村人在一起参加劳动,大伙儿聚在一块,一边干活一边唠家常农事,交流活动的时候就多了。
旧社会太封闭,自顾自家事,各扫门前雪,谁也不会去在乎别人家的事,互相之间少有交流,做媳妇的更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不随便去串门,生活圈子狭小,久而久之,闭环在家,整个社会都死气沉沉,没有活力,造成民智愚昧,盲目迷信。
经过一年多的集体劳动,乡与村的互助生产活动,通过合作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
大家聚在一起,一年四季地忙着,一边劳动一边交谈,聊各家亲戚之间的鸡毛小事,交流生产播种的方法。
只有这样动起来,才会活起来,活动的范围大了,生活的圈子也大了,大家的心情好起来了,自然就身体也开窍了。
解放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实行互助合作的一年后,奇迹发生了,舅爷和舅奶生了一个男孩,这是天大的喜讯,许多年没有这么高兴了,亲戚们都来了道喜祝贺。
有人说是托祖先的福,沾了王家的光,是山背奶奶给带来了的好运。
也有人说,是互助组和合作社的功劳,劳动带来的成果,吃好了,身体好了才怀上孩子。这孩子是来建设新中国的。
还有人说,是大伯带来了吉利,“飞毛腿”带来了好风水,亲戚互助,合作共赢的结果。总之,说什么好话的都有。
山背奶奶和舅爷的两家,高兴之余,也认为是互助合作的结果,是亲戚之间的互助合作,加上集体劳动,锻炼了身体,新社会感动了观音菩萨,送来人丁带来好运。
碌爷说,“多亏了我儿子过到他门下,给他们家送,送去的好运,沾了我们王家的风水,不然,哪,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在这个时候生孩子,以前那么长时间,怎么不生一个出来?”
山背奶奶说,“你还好意思说呀,没有我,你家能有这么好吗?你王家那个老大怎样?没生孩子不说,还惹得一身的病。”
奶奶说的老大,就是裕福大爷,成家十多年还没孩子。
“是我们张家的运气带到了你王家才是,我弟媳是参加了集体劳动,锻炼好了身体,才有了生育。”山背奶奶白了碌爷一眼,“就像你一说话口水就流出来,嘴唇紧闭,口水怎么流出来?一样的道理。”
本来碌爷想自吹自擂一番,却被山背奶奶当头棒吃,被一瓢冷水浇得无语了。
古医书上说,“动则生阳,静则生阴。”
生命在于运动,运动产生阳气,阳气足才有活力,就打通了全身筋脉,不管是抗疫还是健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生育方面也是同样的道理。诸多实践证明,乐观好动开朗的人,较阴性内向不爱运动的人更有生育几率。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就像瓶子里的水,打开瓶塞,水才能流出来。人的眼睛也一样,睁开眼来才能看见光明。
原来舅爷和舅奶不是不孕不育,而是舅奶大家闺秀的少运动。经过两家人的互助合作和土改后的生产劳动得到解决。
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就有了盼头,舅爷和舅奶的心里从此有了希望,脸上常挂着笑容,劳动就更有劲头。舅爷说话的激情也调动了起来,逢人就打招呼,嘿嘿哈哈地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一年多,舅奶又生了个男孩,这时舅爷不再勉强大伯的去留。解放后的新社会也解放了大伯,在舅舅家的几年里,受了不少委屈,一直纠结着一件事,是叫爹叫娘呢?还是叫舅舅舅母?迄今得以纠正。
互助合作那会儿,土改分田地,社会转型大变样,大伯也长大成了后生。此时正需要劳动力,奶奶就把他领了回来,家里处境也比以前大为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