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爷抓走了,婚没结成,还引起一大家人不和气。大爷大奶另立门户,碌爷和山背奶奶也搬到墩子高去住,留下太祖父一人,不久也郁郁而终。
旧社会生产力落后,因为贫穷,人的寿命短,为了应付劳力少的原因,只能靠早婚早育的办法解决,女孩还没到婚龄就找好了婆家,待长到十六七岁再拜堂成亲,然后就生儿育女,为这个家操心一辈子。
那时的民风乡俗都很传统,认为女的早晚要嫁出去,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迟嫁不如早嫁,早婚可早生贵子,以此来增加人口,既延续了门户,还减轻了家里的不少负担。
山背奶奶基因比哇鼓子舅爷好,比簸箕奶奶和丫头奶奶生育早,十多岁就嫁到王屋村,嫁入王家第一年就生了娃。三位奶奶的年龄和背景虽然不同,却形同姊妹,亲如闺蜜。
奶奶的娘家就是北面那个山背村,村后那条乡道过去便是,与王屋村相隔山里多,两村人很攀得上儿女亲家。她嫁过来的前一年,大爷与大奶刚完婚,两三年时间办了两对婚事,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底,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奶奶刚嫁过来时,她还是个小媳妇,跟丫头奶奶和簸箕奶奶混得很熟,经常跟村里的一些妇女去附近给大户人家打短工谋生。
山背奶奶常常埋怨自己生多了孩子,没生的时候想生,生多了她又说养不起啊。其实在贫穷的旧社会,穷人多子并不多福,一把辛酸一把泪,谁生谁知道。
山背奶奶的前三个孩子,比簸箕奶奶的大孩子还大一至三岁。据奶奶说,解放前她们去地主家里打过短工,也在王富勋家里做过散工。奶奶说那家人的土地占整个村子的一半,房子也很漂亮。奶奶说,王富勋这个挨千刀的好色又势利,看到好看的年轻女子,就要摸一摸人家的脸蛋子,说这王八蛋除了好色,还很抠,对穷人很挑剔,趋炎附势仗势欺人。
这家伙平日里在乡里作威作福,也有卑躬屈膝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大官,大官的父亲是个大帅。那天,大帅在官兵的簇拥下,坐着轿子来到他家,那场面很有气场,更有气派。
大帅的儿子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样子,在众多官兵们的前呼后拥下,来到王富勋的公所,平时作威作福的地方官僚毕恭毕敬地在一旁侍候。
那大帅是个光头,脾气很不好,老是说脏话,说什么“娘希个匹,人都去前线打仗给战死了,没有一个是志愿来当兵,抓都抓不到多少人,你们这能抓到二百多壮丁,不错,不错。”
王富勋附和的说,“谢长官夸奖,卑职尽了最大的力,才抓到这么多人。”
“干你娘的,唉,只能这样了,明天把队伍拉到县里来集合。”
“是!长官。”王富勋正得意洋洋,却听到大帅爆粗口“干你娘的,这该死的战争,干你娘……”
那些官兵都是外地人,山背奶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就说:那光头大帅打了败仗,老说干你娘干你娘的什么意思呀?
爷爷听懂了一些,他一听就很愤懑,怒气冲冲地冷不防就冒出来一句话“他干你娘,我,我,我去干他妹,看看谁干得过谁。”
奶奶一听,很是不高兴,责骂起爷爷来,“你口水涎涎的,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有我,你还能这么好,你干人家妹,你想得美。”
爷爷被骂的灰头土脸,就不吱声了。
丫头奶奶听了嘻嘻哈哈的笑地说:“他干你娘,你干他妹,还是你吃亏呀。”
碌爷想说什么,看到奶奶怒目圆瞪地盯着他,就欲言又止。他也是妻管严。
山背奶奶还不甘心,又骂开了“你傻呀!你不想一想,这不等于是你要占我姑姑的便宜,真是个半吊子。”
簸箕奶奶在一旁听了也嘻笑起来。碌爷自感说错了话,摸了摸脑门,撒开腿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爷爷比一般人稍高一点,一说话就掉口水,所以奶奶骂他是口水涎。
山背奶奶世俗观念比较重,生了孩子也希望他们像狗一样健康长大。俗话说,狗有三条命,活泼好动,对家不嫌不弃,还尽忠尽职。哪个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都这样?这是最淳朴的善意。
她把三个儿子的小名分别命名为:大伯叫毛狗子,大叔叫二狗子,小叔叫小狗子。把女儿的小名叫成大木婆,小木婆(当地方言,木头木脑就是笨的意思)。
别人都说奶奶生孩子有规律,一男一女的好似按排好了,让旁人羡慕,奶奶却苦不堪言。那年头生那么多孩子,确实是抚养不起啊。当生了第三个孩子时,奶奶就开始甩包袱,而且甩的也很有节奏。生了老三,把大儿子送给娘家的弟弟,生了老四,把老二(大姑)送“嫁”了出去,生了老五把老三(大叔)送给大爷当养子,最后把老五作为养老送终的儿子。老五和老六(小姑)解放后才陆续出生。
有人说,家和万事兴,爷爷奶奶却不信这个,认为家和不一定能万事兴,还需要天时地利,有人有财,无病无灾才兴旺。道理很简单,不过,人多了而家不和也不好。
奶奶说:没有土地就长不出粮食,没有票子就没有用的和穿的,天上不会掉,全靠人去找,孩子多了,就是巧媳妇也难做无米之炊,总不能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光嘴巴去讲什么和气生财。
簸箕奶奶却不这么认为,她只有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人多。她认为,有人才有一切,有人就有希望,所有的财产都是人创造的,先有人后有财,只要一家人团结和谐,肯定是家和万事兴。
不过,簸箕奶奶很羡慕山背奶奶的生育能力,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生得很有秩序。
她们两个有共同之处,也有不同的想法。山背奶奶认为钱更重要,簸箕奶奶认为人最重要。丫头奶奶认为,谁缺少什么,就说什么重要。三人有不同的看法,在对待生活方面,她们都想得周到,也调理得很好。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所处的角度不一样,对事物的认识也不尽相同,争执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其实一家人和气固然重要,但人多了就需要更多的生活来源,要有土地有脑子有路子,先生存再发展,否则,谈何容易。
还好,贵爷抓走后的次年,南方也全部解放了,由县乡村组成的工作队驻进村来搞整改,说是要把土地统筹到一起,互助合作,搞集体化生产。
村里要选出带头的干部,配合工作队搞土地改革,研究怎样搞好生产,实行干部群众一起劳动,统一分配,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