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也抱着你儿子给你看了,你不要担心,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带得挺好的。”
“至于让他给你磕头,你再给你二哥几年,也给你儿子几年,让我掂量一下,该怎么说。”
“唉,出来之前,我好像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一样,但现在靠在你墓碑边上,竟然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我眼帘下垂,口中呢喃,这些话没有说出声,如果真有在天之灵这个说法,我相信成尚霖能够听到。
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墓碑,“你说你,我这种人,向来不搞虚情假意,让你们对我感恩戴德那一套。”
“一直都是喜怒无常,觉着让你们怕我就好了,你倒好,再最后关头搞那一下,把我人给整神(呆)了。”
扯动嘴角,我想要笑一下,但最后没笑得出来。
最后又把脸垮下来,想要装作和前面那些年一样,变得暴戾起来。
可都没有成功。
最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我又使劲拍了几下他的墓碑,“你可别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我心里骂你大傻逼呢,还想着你这样的大傻逼,怎么不多来几个。”
最后我扶着他的墓碑,站起身来,看着上面的字,还有黑白的照片。
轻声说道,“跟着我这几年,一直劳累,你就好好在这儿睡着,休息一下。”
“都说儿子是讨债鬼,你先等几年,我要是能结婚生儿子,你做我儿子,我等你来讨债。”
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能对着一个冷冰冰的墓碑,说这么多话。
最后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我去了林常在的坟前。
当年老鱼和王海,破门而入的那一幕,如今都还在我脑海里面活灵活现,就跟发生在昨天一样。
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知道我这个二流子,够不够得上用这句话。
也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功成了。
但我走到今天,是林常在和成尚霖,替我抵了两次命。
张申凯那句话说得很对,我运气不好,因为我混了社会,我的运气又很好,混社会的那么多,又有几个人能遇见林常在和成尚霖呢!
我看着林常在的墓碑,良久,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常在哥,我来看你了。”
第一次叫林常在叫哥,我有些别扭,叫得十分生硬。
他比我大几岁,又认了我妈做干妈,但却叫了我一辈子的二哥。
只有在最后的关头,才喊了我一声楚老二,叫我快走。
如今回想起来,那幅场景,都让我一阵撕心裂肺啊!
我没有对林常在说太多的话,而是亲自上手,给他的坟茔上堆了几捧土。
最后又喊来陈灿和陈涵,他们两个倒是眼圈泛红。
这两兄弟遇见我的时候,很小,小到只能去做扒老二养活自己,因为其他事他们做不了。
当时就是林常在带着他们,对于林常在,他们的感情不比我差多少。
我舒了一口气,“你们两个,给常在哥烧点纸。”
陈涵两兄弟点头。
牧野大哥已经给我亲哥烧完纸,正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山下面的柳巷镇。
我迈动步子,走到他身边来。
“大哥,你在看什么啊!”
牧野大哥轻笑一声,“老二,我在看这二十多年来的浮浮沉沉呐。”
我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头。
幸好,牧野大哥也没指望我能接话一般,指着山脚下的柳巷镇说道。
“老二,我觉得这个镇的风水不好,你以后有时间,直接给我规划了,找个先生来,把这个镇的风水给破了。”
牧野大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认真。
我呵呵一笑,“大哥,你真的信这些吗?”
牧野大哥低头,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但却一阵咳嗽。
我急忙替他顺顺气,“大哥,你身体……”
“没事,小问题。”
随后他又把话题,扯到了柳巷镇上去。
“老二,我三十岁之前,也不信这些东西,甚至那些给我批八字批的谶言,我都当屁话,但到了我现在这个岁数,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东西,由不得你不信。”
牧野大哥抬起手,一指山脚下的柳巷镇,“就比如柳巷镇这个地方,卵麻批大点,先后出了多少人啊!甚至外地人,跟这地方沾上了都不得了。”
我想要反驳,这是各人自己的命运,跟柳巷镇这个地方没什么关系。
但话到嘴边,又只能摇头苦笑。
因为我想到了,确实这个地方有些离谱了。
“我第一次来柳巷镇,那是79年,不过这些太远了,我们不说,就从你知道的开始说。”
“你就说,陈强,徐让,你,曹四火,长林,羊胡子……这些大群人,放在那个地方,别说一个镇,就是一个县,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许牧野怪笑一声,“偏偏你们都生在这柳巷镇里头,一个个人脑袋都打成狗脑袋了,就是没得那个出头。”
我淡淡反驳道,“我现在不是出头了吗,莫说一个柳巷镇,只要我愿意,县城清一色都能做到。”
许牧野瞥了我一眼。
“你是半点也不提,你在这里三进三出,几次折戟沉沙,差点就死了啊!”
“九十年代开始,柳巷镇叫得出名字的人,哪个八字不硬,换一般人早死好几回了。”
“你楚老二只不过是,八字比那些人还要硬一点,最后也又是坐牢,又是跑路境外,又是手指残疾,才把柳巷镇拿下来。”
“都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你还不要脸的炫耀上了?”
牧野大哥很少一连说这多话,更别提挖苦我。
但好像也算不上挖苦,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