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灿小跑着来到我身边,先是跟牧野大哥打了一个招呼,又低声对我说道。
“二哥,你要不进去看看,里面那些东西,我都凭记忆布置的,尽量和早些年一样。”
我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不用看了,陈灿,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了,二哥谢谢你。”
“我和牧野大哥有点话说,你先去后面吧!”
陈灿一溜烟跑后,我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大哥,林常在和成尚霖,他们埋在哪儿的啊!”
牧野大哥低声叹了一口气,“唉,他们两个,都埋在你哥和你妈那附近的,这两个家里都没什么人,你当时又不在外面,所以我派人料理后事的时候,就选在了那儿。”
说到这儿,就连许牧野声音都有些低落起来。
“我想着,以后你每年扫墓或者来看看他们的时候,不用到处跑,麻烦。”
确实,如今我每年必做的事,就是扫墓了。
这一次我走在最前面,步伐很快。
我母亲当时下葬的时候,我选的地方离我哥不远,原本那半山腰上,只埋了我哥一个人。
但现在我的母亲,我的兄弟,都埋在了那附近。
四个低矮的坟茔,我看着只觉得刺眼。
虽然我在里面,但陈灿和陈涵两兄弟很有心,应该是时常过来打理。
还用砖给砌了起来,跟荒坟野冢扯不上关系。
陈涵带着陈灿,从他们车里拿出一大堆上坟用的东西,他们两个老早就知道了我会来这里一般,提前都给准备好了。
我跪在我母亲的坟前,烧了几张纸,许是纸钱的烟火气太缭人眼睛,我眼角开始湿润,最后放下纸钱,跪在母亲坟前失声痛哭。
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我不是在外面跑路,就是在柳巷镇与人枪战,办人,提防被办。
没能在她膝前尽孝不说,反而还让她为我整天提心吊胆。
我几度张嘴又闭上,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只是哽咽着吐出一句,“妈,我来看你了。”
我扬起手,把纸钱扔了出去。
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尽半点孝道,如今她已经故去,我就是烧一座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呢!
牧野大哥蹲在我哥的坟前,在给我哥烧纸。
老实说,我对我亲大哥,并没有太多情感,毕竟八三年的时候,我还不到六岁,年纪相差太大,他也没有带着我玩过。
见牧野大哥在,我便没有凑过去。
旁边的两座坟茔,是林常在和成尚霖的,李左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在这时候走上来。
“二哥,你看……”
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伸手从李左手里,把这个小孩子抱过来。
他的瞳仁乌黑,小脸粉嘟嘟的,就跟精致的洋娃娃一样。
我笑了一下,轻轻把他往上面抛了一下,“几岁了,你不害怕我吗?”
他脆生生的说道,“我四岁了,不害怕的。”
我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怎么就不害怕了,你都不认识我。”
他用两只小小的手,握住我刮他鼻子的两个指头,使劲往外面推。
“他们说你是我小爹,是以后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不怕。”
我心中抽搐一下,挣脱开他那两只小手,捏了捏他的脸,“是这样的,小爹以后是全天下对你最好的人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的脸蛋滑腻腻的,摸起来十分舒服。
落户的时候,陈涵和我商量过,给他取一个什么名字。
我想了很久,在最后关头,决定取一个十分老土的名字。
成正道。
我希望成尚霖的儿子,不要和他爹,和我一样,走上外门邪道,这辈子一定的一定,要走正路。
“我叫正道,小爹,我爸和我妈呢,其他人都有爸妈,为什么我没有啊!”
小孩子纯真无邪的话语,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骨子里面,不是一个温情的人,不可能去说什么,你爸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再回来看你。
我会直接很平常的告诉他,你爸妈死了,以后都没有了。
但看着成正道这双漆黑的眼睛,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李左这时候走了上来,伸手把成正道抱了过去,笑嘻嘻的说道。
“谁说你没有,你小爹以后就是你爸爸,我,还有你陈叔叔黄叔叔,大振叔叔他们,都是你爸爸,我们老婆都是你妈妈,谁要是敢说你没爸妈,你就跟我说,我也让他没爸妈!”
李左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我手下的人不算少,大家都会分个亲疏远近。
其中和成尚霖最亲近的,就是李左。
他那句让他们也没爸妈,我想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有人真敢这样说成正道,李左这个满脑子小聪明油滑至极的人,真能做出这种莽撞事来。
成尚霖跟我五六年,但和李左一起的时候,得按十年算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让成正道知道,这里躺着的就是他亲爹。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一个四岁的孩子说这些。
我怕他不理解,又怕他理解。
对李左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抱着孩子先下去。
我一屁股坐在成尚霖的墓碑旁边,身子挪了挪,轻笑道。
“你个纯种野生大傻逼,老子来看你了,你怎么也不嘿嘿的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