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牧野的声音很轻,但说的事,比炸雷还要吓人。
“剩下的六个年轻人里,有一个是主谋,被杀这个人物,是他一位姓刘朋友的对手。”
我嘶了一口凉气,你直接说是你自己不就得了。
不过这种杀头的事,绕一下弯子,也无可厚非。
“还有三个,是当天下班后从柳巷镇赶来的捕快,领头那个姓王,最后两个人,则是柳巷镇的二流子,姓楚的江湖大哥,和他的头马。”
我嘴唇微微颤抖,这不就是王建国和我哥楚江海吗?
许牧野没有停顿,冷幽幽的继续说道,“因为办了这件事,姓刘那位一人得道,做这件事的人也鸡犬升天,特别是主谋那位,这些年一直稳坐江湖龙头,魏然不动。”
我满嘴苦涩的说道,“那故事里面,姓刘那位,就没想着处理干净吗?”
许牧野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没想过,主谋那年轻人,和他是世交发小,那位江湖大哥运气够背,碰上了八三严打,已经投胎转世了,剩下的只有当时姓王那个捕快了。”
我选择了直接摊牌,不想再绕弯子。
“大哥,你们怎么会留王建国这么多年。”
手机里面传来一阵咬牙的声音,“做完那件事之后,他带的那两个捕快就失踪了,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每当想要动他的时候,他有意有所指的说,只要他出意外,有人去京城说一些不该说的。”
“王建国不是个蠢人,他知道做了这件事,要么得保命符,要么就是催命符。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还替许多大人物,处理不少脏事,身上的牵扯越多,就越不好动他。”
我听完这话,心里明白了一个大概。
沉默了片刻,我小声问道,“大哥,按理来说,王建国空口白牙,扳不倒你们吧!”
许牧野重重叹了一口气,“是啊,他一个人空口白牙,最多是让武装捕快控制住我,但要是他藏起来那两个人,也出来了呢?”
“老二,到了我们这种高度吧,有些事不说的时候,他就是个屁,一旦有人要找你说,卵毛大小的事,都能称出千斤重量来。”
我皱了皱眉,许牧野这话说得没错,如果是平时,王建国就是扯着满大街喊,都没人理他。
就算他藏起来那两个人,真到皇城去告状,无非就是让姓刘那位神仙,有点麻烦。
但现在这种时候,蹦出来这么件事,那就是天要塌了。
正愁找不到能办死你们的借口,现在送上门来了。
许牧野声音疲惫,“熬了半年,王建国还是开口把这件事说了,他说的其他东西,我们都能应付,唯独这件事,要命。”
“当年被杀的那位,身份也不简单,最重要的是,杀官府中人,犯了天大的忌讳。”
“现在我的所有人,连我在内,全部控制住了,一个也动不得,今天打这个电话给你都十分不容易,算是告别了。”
“行了,老二,我挂了,过了今年,没有我的消息,你就一辈子不要回来了,在那边娶妻生子吧,安生过小日子。”
“前几天去算了一回命,一连算了十几次,次次都是个死字,没得半点生机。”
“我怕是到头咯,老二,再见了。”
电话挂断,我还把手机放在耳边,愣愣的出神。
山神庙外风雪依旧,这么一天的功夫,积雪都快要能把人给埋进去了。
我伸出手,风夹着雪打在我手上,打得我生疼。
没有由来,我想起了一位演义中的人物。
林冲。
林冲一生,被高衙内欺压,他不敢反抗,自己老婆被调戏,也没有反抗,被流放……
直到最后,也是在一个风雪夜里,在一个山神庙里,选择上山做匪,反了官家。
我脸上自嘲一笑,把手缩回来。
我跟陈强,反了陈强,时刻想着办死他。
跟江清波,江清波被枪毙。
跟区瑞祥,区瑞祥一家老小就剩下一个女儿。
如今,我跟了许牧野,许牧野深陷囹囵。
与那林冲何其相似,又何其可笑啊!
我回身望去,山神庙中那所谓的山神,青面獠牙,神似恶鬼,哪有半点神样。
我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山神啊,我楚老二,不活了。
这一次我不反大哥,也不要大哥死了,我要他活。
你说一连十来卦,卦卦都是死象,没有活路可以走。
那么好,我楚老二拿我命来,替你开出一条活路。
我起身离开,1995年我顶着风雪离家,去赴陈强的约,开启了我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涯。
那我今天,便顶着风雪回去,算作是我这一生的终章。
借来山神庙前二两风,我又如何不能做一回林冲!
牧野大哥,我回来了。
我拿我命,替你开一条生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