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牛sir后,我一个人站在饭店门口,心中有些萧索。
林常在去后厨叫人来收拾桌子,自己慢慢走到我身边来,轻声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常在,你说我该不该办徐让。”
我办人,向来没有征求过身边人的意见。
唯独徐让,在粤东我问了区青莲,要不要办他,今日在柳巷镇,我又问了林常在。
方才牛sir和我说那些话时,林常在一直在身边,他全都听了去。
林常在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闷闷说道。
“二哥,我记得96年,你去了临沧,我一个人守着渔场,一天提心吊胆,那时候不是现在,经常有小流氓去闹事。”
“最严重的一次,有几个人直接去渔场敲诈,喊我拿钱,不然就一把火烧了渔场。”
“后来让哥知道了,一个人提着枪,在渔场外头放了两枪,说哪个再敢去渔场要钱,就崩了哪个。”
我心中只是微微一叹,“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办了徐让。”
出乎我意料的是,林常在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是,二哥,我和牛sir是一个想法,不如提前废了徐让。”
我微微张嘴,吃惊看着眼前的林常在。
这个年轻男人,因为宋嘉文那几脚,这几年眉宇间,有一股散不去的阴霾。
几年间,我身边越来越多人给我做事,但事也越多越多,人没有够用的时候。
不过就算再缺人,我也没让林常在给我办一件事,我只让他替我看着生意。
我害怕他因为身体上的原因,一旦沾染刀枪,会成为下一个太监。
人心一旦开闸,那便是世间最强的洪水猛兽。
止不住的崩腾,直到失去控制。
今天林常在说出这种话来,我心中莫名有些不喜。
这种狠辣的话,不应该从他口中说出来。
林常在脸上厉色一闪而过,“与其等让哥在中间掺和越深,到最后需要办死他才能平息,不如现在就废了他,让他早点养老。”
我默然,林常在这话说得没错。
我相信徐让不会办我,但他要是办了陈灿,或者我手下其他人,我该如何处理。
不给个交代,我这边的人心就散了。
我正要继续说时,站在我斜对面的林常在,突然睁大了眼睛。
此时我的姿势,是半靠在饭店门框上,侧身和林常在说话。
林常在这副表情,很显然就是他看到了我身后有什么。
我的心,随着他张大的嘴巴猛然提起。
“二哥,趴下!”
林常在大喊一声,拉着我的衣领往后拽,这几年生死之间打转练就的反应,在这时候起了效果。
我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就直挺挺的趴下,然后手脚并用往里面爬。
我没爬出几米,砰得一声枪响,这一枪打在我旁边的桌椅上,木屑四溅。
看这威力和枪声,就知道不是平常二流子用的那种五连发土枪,或者是小手枪。
五连发那玩意,根本没有瞄准这个说法,不是顶着人开枪,很难打中,你再牛逼,过了十米瞄着脑门,能打中几把都可以特招入伍了。
手枪更不用说,没有这种威力。
我咬咬牙,陈强是不是疯了,我现在就在镇上,距离衙门不到一公里,居然敢让人来枪击我。
而且这明显不是吓我,是奔着要我命来的。
枪声响起之后,趴下地上的我扭头看去,只见在我饭店外面,二十多米外,站着四五个人。
拿枪的有两个,一个端着喷子,还有一个拿着一把短冲。
他们全都蒙着脸。
刚才朝我崩的那一枪,正好是那把短喷,现在拿短冲那人,也把枪给抬了起来。
我拽住旁边的林常在,根本不敢站起来,躺在地上往死角处滚。
滚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拿短冲那人,居然是单手持枪,他的一只手在空中一甩一甩,显然是被废了手筋。
这是羊胡子吗?
羊胡子有只手,也是被我废了。
来不及多想,我拉着林常在滚到一个角落,避免正对着大门,被他们拿枪挨个点名。
牛sir还在镇上,我不信发生这么大的事,衙门今天还敢跟上次陈灿和人打架一样,装死不出来。
短冲开枪的动静,比喷子足得多大,密密麻麻的枪声,跟暴雨打竹篱笆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子弹将我饭店的大门,以及正对着大门的那几张桌子,打得稀碎,全是枪眼。
我额头大汗淋漓,我这饭店根本没有放枪,我的枪也因为见牛sir,放在车上的。
毕竟在镰刀和锤子的笼罩下,除了那些杀人越货,被追捕的悍匪,谁他娘神经到随身带枪啊!
他们要是冲进来,看这架势,估计得在我身上清空几个弹匣才算完。
我气喘如牛,外面被废了一只手的人,真是羊胡子吗?
其他几个是谁?陈强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神经病,真的不怕死吗。
林常在被吓得不轻,身子都有些发抖,他的胆子一直不算大,当年我把刀递给他,他都不敢砍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他娘这幅怂样,胆子大点。”
你别怕,因为老子现在也怕,你这个怂样,搞得我脚杆都想打闪闪了。
我悄摸爬到柜台后面,虽然这饭店没有放枪,但因为和陈强紧张的关系,陈灿也安排了人看着这里。
今天接待牛sir,我把那些人全都哄走了,他们的刀应该是放在这柜台后面的。
虽然有把砍刀,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做不到七步之内刀比枪快,但手里有把刀,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就在我摸到柜台的时候,外面那四五个人影,已经开始往我饭店走来。
呜呜呜的刺耳笛声,也在这时候响起。
断了一只手,拿着短冲那人还要往里面冲,旁边那个拿喷子的,显然要冷静许多。
招呼其他几人,连拉带拽的将他往后拖,最后又拿喷子,朝我饭店崩了一枪。
夜色深沉,我的眼睛不好,他们几个都蒙着脸。
我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轮廓,猜测其中断手那人是羊胡子,其他几个人的身份,我怎么想也想不到。
羊胡子是他妈查出癌症来了吗,这么不要命。
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的举动,我怎么对,都和陈强手下那些人对不上号。
要是曹四火和胡飞,他们压根不会拉羊胡子,反而会比羊胡子更加积极的冲进来打死我。
这是在杀人,不是在过家家。
枪击我那几个人,要么就是许飞霖手下的头马,要么就是陈强从别处找来的狠人。
绝对不是街上混的普通二流子。
我拿着刀,窝在柜台后面,一点点想着。
差不多两分钟后,捕快冲进我的饭店。
这应该是有柳巷镇以来,捕快反应最快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