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楚老二命不该绝。
在老狼要开第三枪的时候,大伟抬手制止了他。
“别放枪了,刚才已经有两部车从这路上过去了,他们虽然没敢停下来看,但保不齐会去衙门报案。”
羊胡子同样开口说道,“对的,老狼,不要开枪,这儿不是黔阳更不是柳巷镇,我们没得官府里头的任何关系,落在衙门手头铁定挨办。”
拿刀捅死我,衙门会追查,但不会往死查。
但今年枪支管理法案刚刚出台,我要是光天化日被枪给打死了,那衙门会往死里办这件案子。
他们甚至连黔阳都回不去,就会落在衙门捕快的手里。
也正是因为这两句话,让我得以获得一线生机。
当然,命运如此,如果老狼是像长林那样的莽货,我楚老二现在已经变成骨一堆,不能坐在这儿敲键盘了。
我在齐腰高的杂草当中亡命逃窜,身后是提着各种军刺和斧头的文波羊胡子等人。
手上和屁股大腿的伤,让我不停跌倒,但对于生的渴望,又让我站了起来。
接着几次跌倒的功夫,我偷眼回头去看,看见了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幕。
其他人拿的都是小巧的短刃,而老狼这个神经病,他手里提着一把二锤,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工地上砸石头,两个拳头大小,中间开孔,用一根软而坚韧不易折断的东西,做杆子的锤子,在西南这边,叫做二锤)
锤子拖在地上,一边走,一边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起起落落,发出闷闷的声响。
每一声都是落在我的心尖尖上,二锤加上老狼那诡异的面孔和跛脚的走路姿势,活脱脱杀人魔扮相。
“楚老二,莫跑了,莫跑了!”
“82年你大哥,就是用这锤子,砸烂了我的脚踝,我今天不要多,就砸你两锤,你不要跑了,把这两锤受了就行了。”
我不跑你马了个币!
你这两锤下来,我怕不是断手断脚,而是九九归一,直接埋土里了。
可我腿上有伤,跑不过他们,身上连根针也没有,连鱼死网破的资格都没有。
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放松警惕,早在临沧被大魁子砍十三刀的时候,我就提醒自己要带着家伙防身。
但我只是个混社会的二流子,不是亡命天涯的悍匪,不能把枪管子跟卵子一样,时时刻刻别在裤裆里头。
杂草越来越深,已经到了我的胸口处,就像是埋我的黄土一般,将我这个人埋了一大截。
这一幕,与当年我在柳巷镇外,追杀瘤子何其相似。
我想到了在县城蹲大学时,瘤子第一次见我时跟我说的那句话。
陈强给我的东西,我早晚是要还的,而且到了还的那一天,我抽筋剥皮也不一定还得上。
随后又是我母亲对我说的:你做的每件事都算数,现在不还,以后也会还。
我身上的伤口不算深,也没有留多少血,只是弹珠和一些碎片,卡在皮肉当中,让我火辣辣的疼。
我不记得这一路上,我跌倒了多少次。
我能记得的是,我站起来的次数,永远比跌倒多一次。
文波走在最前面,他带着破毡帽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满是猫捉老鼠的戏谑,并不着急追上我,好像比起一刀杀了我,他更喜欢看着我挣扎。
“楚老二,你掏枪啊!你不是很喜欢玩枪吗?你的枪呢?”
我的前面,没有路了!
前路断绝,被一条大河拦住,大河没有流淌多长,就是一个断崖,形成了一个七八米落差的瀑布。
我站在河边,回头望去。
将他们一个个的人脸,记在心中。
徐大伟手里没有拿家伙,他一直落在所有人的身后,像是不愿意将我逼得太紧一般。
原来,出来混,是真的要还的。
我追着别人砍过,将人办到绝望,生活不能自理过。
如今,该轮到我来还了。
老狼拖着二锤上来,“楚老二,都喊你莫要跑了,你哥欠我的,你欠羊胡子的,都该还得了。”
羊胡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楚老二,你今天认了吧!你怎么办我的,我办回来就行了,不过要多加你一只手!”
我呵呵一笑,右手捂住流血的左手,拖着受伤的那条大腿,慢慢往后退。
“好好好,我楚老二认了,不过你们记好,今天我不死,就是你们欠我了,我会找你们来还的。”
文波和宗宝,两人手拿军刺和斧子,缓缓上前。
“你找我们还?你拿什么来找!今天就算留你一命,也要办得以后你连个勺子都拿不起来,给你把刀啊枪啊,你都讨不回来。”
我洒然一笑,落在他们手里被折磨,不如自己找个痛快。
再几人震惊的眼神中,我纵身一跃,直接砸在这条大河当中。
湍急的河流带走我的身体,从那瀑布上落下,狠狠拍在水面。
随后,我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