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闯被江清波呵斥退下,我装作无事发生,直到江清波看完账本,才起身从办公桌那边坐到我对面。
他苦笑连连,“他娘的,我出来混的时候,大字也不认识几个,没想到现在一天还要在这里算账。”
我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笑脸,奉承道,“这种小事,大哥随便找个人做就好了。”
江清波摇摇头,“老二,你不懂,人到了一定的位置,谁都不能信,你只能信自己。”
“特别是我们这些混社会的,人不干净钱也来得不干净,哪敢信别人啊!”
想来也是,身家性命岂能假手于人?
其实很多朋友,应该分不清混混和黑道的区别。
街面上一群人咋咋呼呼,今天和这个约一架,明天要去哪里罩个场子,后天勾搭个女人……,身上纹龙画虎,提着个钢棍动不动今天弄死你,明天杀谁全家。
他们最多也就是打点群架,失手把人打个重伤,今天这个兄明天那个弟,一群人整天没事做混在一起取个响亮的名号,什么青龙帮,猛虎会,某地十几太保。
真遇见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软得快。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不入流的混混,是,他们是太保,吃得太饱没事干。
朋友们记住,外号向来没有自己取的,只有别人叫的,如果要是别人称几个黑道大哥是某地几几太保,那说明这几个黑道大哥手上真有狠。
但要是几个人自称是某第几太保,那就是扯淡了,大概率软脚虾。
真正的黑道和黑道大哥,不会动辄喊来几十上百小弟,为了一口气和人打死打活。
混混最多是违法,黑道则是在犯法。
黑道的手段,远比混混高明和凶残,黑道大哥要办掉一个人,他们不会为了显得威风,叫来几面包车人,光明正大的砍你。
如果一个黑道大哥这样做,那就证明他没有真正想把你办成什么样,只是给你个警告让你知道害怕。
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黑道大哥会趁着夜黑风高,带着得力知心的几个头马,趁着夜色,找你落单时,直接绑走你。
真到了这时候,你落在一个黑道大哥手里,不死也残废。
当然,八十年代的江湖大哥不会这么做,他们会光明正大找个地方,给你时间让你叫人,来一场硬碰硬。
前面也曾说过,社会大哥是江湖大哥和黑道大哥之间的过渡。
社会大哥有几分江湖大哥的义气,也有黑社会大哥,在新时代即将来临时,不得不变通的灵性。
江清波无疑是我在九十年代,遇见最像黑道大哥的社会大哥。
他一心经营生意,从不主动参与打打杀杀,往日里十分低调,从不招摇过市。
但办事办人的时候,绝不手软。
我见他看完账本之后,眉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于是我开口问道,“大哥,你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江清波看了我一眼,眼神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你别说,还真有件让人头疼的事,有个家伙欠了我一万多块,现在利滚利都快四万了,他一分没还。”
我眉头一挑,“在临沧,还有人敢欠大哥你的钱不还?”
江清波哈哈大笑,“我?我算个卵子,老二啊,社会上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不要以为自己很日不死,就在临沧,能办我的人多了去了。”
我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哦?欠钱的也是个大哥吗?”
江清波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要是个大哥就好了,哪有大哥这么不要脸,赖四万块的账啊!”
“是个无赖,以前也是在湘南那边混过,我们这些手段他都晓得,打他几顿砍他几刀他不害怕的。”
“我总不能为了四万块钱,把他命拿了吧!”
杀人,永远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若是没有深仇大恨,大哥绝对不会轻易杀人。
只有在所有手段用尽,但这个人又不得不除的时候,才会考虑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话到这儿,我已经明白江清波是什么意思了。
“大哥,这个人是谁,在哪儿住,你告诉我,我帮你收。”
江清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目光当中有几分欣赏的意味。
跟一个大哥,有很多种跟法,你给他端茶倒水买包烟,你也是他小弟。
但你要是给他拿刀办人让他信任,那你就不仅是他小弟,更是他的兄弟。
江清波真收不来一个无赖的四万块钱?
他把这事说出来,只是在暗示我,让我摆平这个无赖,让他看看我的能力。
我要是把这事办砸了,他也不会怪我,只是以后进不去他那个核心圈,最多帮他看看场子打打架。
“老二,临沧和黔阳不一样,这边很乱的。”
江清波轻声提醒我,让我考虑清楚,敢在临沧混的人,都是不要命的货色。
和黔阳,和柳巷镇是不一样的。
我冷然一笑,“大哥你放心,出来混大家都是命一条,没得那个是猫,有九条命。”
江清波笑着点头,“好,要得,老二,你去找粱闯,他会给你说清楚,要枪还是要人,都可以和他说。”
我不再废话,朝他点点头,扔下一句话后就推门离开。
“大哥你放心,这事我楚老二办得你不舒服,不用你赶,我自己也没脸跟你混了。”
这不是刚好瞌睡遇枕头吗,四天之后境外有贵客到,而我刚好趁着这个时间,替江清波办了这个欠账的赖皮,取得他的信任。
想要和一个大哥亲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给他办事,办好每一件事,每一件都办得让他舒服。
我一个人乘电梯到一楼,粱闯正和几个女服务员摸摸搞搞,手都钻进人家裙子里面去了。
我轻咳一声,“粱闯,听大哥说有人欠了我们场子四万块,那个人是谁啊?”
粱闯混的日子比我更久,自然知道我问这个的意思。
他手从那服务员裙子下面抽出来,两指分开时几条透明水线藕断丝连,他也不在意,随意的在身上擦了一下,就去到柜台里面。
飞快的写下一个地址后,又拿出一个报纸包住的东西递给我。
我一摸就知道,这里面是枪。
“楚兄弟,临沧不是别的地方,办事的时候带着这个,防身。”
我眨了眨眼,没有拒绝,拉开外套将这东西放到怀里,夹在腋下。
粱闯将地址和那个人的名字,以及长什么样子都描述给我。
我一一记下,大步离开茶楼。
粱闯在我身后大叫,“兄弟,要不要派几个人给你。”
我朗声道,“不用了,他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更何况老子还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