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是被逼无奈。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有过好几次回头的机会,但我都放弃了,从拿起枪去办罗锅那一刻开始,我便是个混社会的二流子。
向来不怨恨谁,譬如现在,我放弃了留在这里学医,选择跟江清波混。
给牛sir打完电话,回到医馆时候李老爷子已经睡了,给我留了门。
我推开居住的厢房门,将自己的东西收了收。
在这里的几天,是我自从混社会以来,最轻松的日子。
我坐在床上抽了大半宿的烟,天色渐亮,一包烟也刚好抽完。
我在房间放下一千块钱,提起自己的行囊离开了医馆。
不管李老爷子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但他没有拆穿我,也没有同江清波说一些不该说的。
我就已经很感谢他了。
这一千块钱,就当是这几天他对我的照顾,我也了了这一场师徒缘分。
我随手招了一辆摩托车,跟他说去文通茶馆,随着油门一拧,这小小的医馆被我甩在身后。
虽说我从不后悔,但很多辗转难眠的夜里,我总是会想起。
当年此时,我要是答应李老爷子留下来跟他学医,是不是我的人生就不会这样。
不过人生有可是但是只是,从来没有要是。
……
文通茶馆说是茶馆,其实一栋七层高的大楼。
叫文通茶楼才对。
西南人不喜喝茶,喜烟酒。
我记得97年跑路羊城时,听过一句话,滇南的烟黔州的酒,东北的鸡婆家家有。
这话没有半点地域黑的意思,说这话的人,就是个东北老铁,后半句鸡婆可以当个屁放了。
前面那句倒是真的,滇南一个省,三个烟草公司品牌,黔州遵城一个酒,市值压着企鹅这样的互联网公司打,由此可见一般。
我搞不懂江清波一个社会大哥,为什么在临沧这个地方,开一座茶馆。
还整整七层。
这不是两广羊城,没几个人喜欢喝茶。
虽然还是大清早,但茶楼已经开门了。
不仅开门了,人还很多,不过不是进去喝茶的,而是一脸疲惫,满眼血丝从里面走出来。
我心中一动,看来社会大哥的茶楼,果然不是一般的茶楼。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喝茶的,哪家好人喝茶放到晚上,还一喝一个通宵。
我等到里面的客人散去,才从正门走进去。
一个脖子上纹着狼头,半个脑袋光秃秃,只留着一根小辫的男人扫了我一眼。
“朋友,现在还没开业呢,要喝茶中午来。”
这是个混社会的二流子,九十年代社会人的纹身,都很有特色。
过肩龙,老鹰抓地球,忍,繁体义(義)字……
我清清嗓子说道,“我叫楚山河,江清波大哥让我来找他的。”
小辫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我几眼,“那麻烦朋友你先在这儿等一下。”
我点点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这一楼的装修,就跟正常的茶楼没什么两样,十几张大圆桌,每个桌子上都有一张厚厚的过塑纸,上面写着各种茶叶的名字。
小辫男人眼神示意旁边两个二流子盯着我,自己走到柜台,拨通了一个电话。
低声对着电话说了几句,随后一直在好的好的答应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电话挂断,他再次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小兄弟,跟我上来吧,大哥在顶楼等你。”
看着我的两个二流子知趣的让开,我和小辫男人穿过茶楼大堂,往里间走去。
到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居然装着十来部电梯,这玩意在当时那年代,可是个稀罕玩意。
走进电梯后,我将手里的包递给他,“要不要看看,或者搜一下身?”
小辫男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你可真会逗乐,当拍电影啊!”
“不用了,大哥说你是他小老弟,他信得过你。”
初来乍到,我不好摆着一张臭脸装高深的样子,见小辫男人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
摸出未拆封的小熊猫,发了一支烟给他,“兄弟你叫啥,说不定以后大家就是同门了。”
他接过烟点上,深吸一口后说道,“我叫粱闯,外边的人。”
外边的人,指的就是国门之外。
我有些惊讶,这粱闯的汉语说得如此好,普通话比我还要标准。
“我妈是华夏人,粱闯这个名字也是她给我取的。”
粱闯是个很健谈的人,用西南话来说,那就是批话真机八多。
坐个电梯的功夫,我像是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孙悟空,脑瓜子一直嗡嗡的。
不过也从他嘴里知道了,这座茶楼仅仅是个幌子,应对官府的幌子。
实际上文通茶楼是临沧最大的赌场,在这里不仅可以赌,你没钱了还可以贷,有钱了还可以在这里面点鸡婆。
各种服务,一应俱全。
说到这些的时候,粱闯变得眉飞色舞,看样子这小子没少自己享受。
写到这儿,回忆了一下前事,我才发现我能混出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吃喝嫖赌抽,我一个也不喜欢,就一门心思混社会,不是在办人就在被办,或者是在坐牢念大学。
要是这样都混不出头,那做别的也是猩猩的表弟,狒狒(废废)了。
电梯在顶楼停下,这上面是一些来赌场消费的豪客,居住的地方。
装修得一点也不比大酒店差。
他将我引到最里间处,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进来。”
江清波平淡的声音响起,粱闯推开门带我进去。
“大哥,楚兄弟我带上来了。”
江清波笑骂一声,“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和谁都自来熟,这才不到十分钟,兄弟都叫上了。”
粱闯嘿嘿一笑,“大哥不是说他是你小老弟吗,大哥你的老弟自然就是我粱闯的兄弟,别人我肯定不会搭理的。”
江清波摇头一笑,对我招呼到,“老二,你先随便坐,哥哥一会儿和你说。”
江清波此时整翻看一大堆账本,估计是赌场流水什么的。
粱闯很自觉的准备出去,不过临到出门之时,他突然说道,“大哥,外边贵客说还有四天要进来一趟,还是和往常一样安排吗?”
一直笑嘻嘻的江清波,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双眼如狼似虎,瞪着粱闯。
粱闯立马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我,自知说错话,立马闭嘴,站在门口不敢抬头。
“粱闯,你这张嘴要是管不住,我就替你缝上。”
粱闯抬手打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对不起大哥,我错了。”
“滚出去,你这张嘴早晚惹出祸来。”
我眼睛微微眯起,外边的贵客,也就是境外的人。
什么样的贵客,让江清波如此小心翼翼,在我面前粱闯提了一嘴,都没说是谁,就让他这么紧张。
是牛sir要找的那个毒贩吗?
我想应该是的,我们是混社会的二流子,一般作奸犯科的人和我们接触,那是王八配绿豆,天作之合。
不接触这样的人才奇怪,不至于让江清波大发雷霆。
四天之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