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鱼塘旁边坐了一夜,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羊胡子和陈强,到底是为什么,会一下子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按照正常逻辑,陈强是一个大哥,我是他的小弟,是跟他混的人,我惹出了事,就算是我不对,他也应该先保我。
社会大哥混的是一张脸,我们是二流子,不是判是非对错的法官。
大哥不保自己的小弟,那他就没脸了,更何况还是在另一位大哥面前。
瘤子活着的时候,他办我也没跟我讲道理啊!
与宋嘉文的冲突中,我不仅没错,反而是占理的一方。
陈强却先收拾了我,让他连社会大哥最重要的面子都不在乎了。
之后羊胡子说的那句话,更是让我如坠冰窟。
今天徐让替我说一句话,明天我就得被办。
如果说我们这些人当中,谁最懂陈强,那一定是羊胡子。
我,徐让,大伟还有那个叫宗宝的,都是为陈强拿刀办事的人。
而羊胡子却是给陈强出主意的人,有些事陈强不会和我们说,但绝对会和羊胡子商量。
羊胡子这句话也证明了,我在院子当中时心底生出,陈强想要办了我的那个想法,不是我的错觉。
一想到这点,我只觉得浑身发抖。
瘤子都被陈强办死在柳巷镇外面的杂草里面。
我一个刚刚混社会的二流子,甚至和那些小混混没什么区别,要是陈强想要办我,我只能引颈就戮。
想不通什么原因不要紧,现在要命的是,我该怎么样才能让陈强打消办了我的这个打算。
新年第一天的寒风如刀,刮得我生疼。
……
大年初二,家家户户都要去给已经逝去的先人上坟,我一夜未睡,但只能强打着精神骑车回家。
母亲见我回来,一句话也不同我讲,完全当我不存在。
现在陈强随时可能办了我,这种处境之下,我也说不出宽慰她的话来。
勉强笑了一下,“妈,你歇着,今天我去上坟就好了。”
母亲只是看了我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我权当她是答应了,低头出门,骑车去镇上买点纸钱和鞭炮。
我刚打着摩托车的火,一只手就搭在我肩膀上。
“兄弟,等哈。”
这声音有一丝熟悉,扭头看过去,才发觉是那天在陈强家喝酒时,和徐大伟一起来的那个中年人。
我只知道他叫宗宝。
宗宝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时而有精光闪过,像是藏着一把刀。
“呀,宗宝兄弟啊,有啥事啊?”
宗宝搓了搓手,憨笑道,“我肯定没啥事,不过是大哥找你,兄弟你现在有空吧!”
我心中一沉,陈强找我,难道昨天徐让和大伟真替我说话,让他做了决定。
办了我?
我一想到这个可能,浑身都麻酥酥的,像是触电了一般。
满嘴发涩,但我还是回答道,“有空,肯定有空,大哥找我我什么时候都是有空的。”
宗宝也不客气,直接拔了我摩托车的钥匙,也没有还给我,揣进了他自己兜里。
“好,走吧,车停在巷子外边的,等你呢。”
我麻木的跟在宗宝身后,他拔了我的钥匙不还给我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宗宝这个人,我和他接触很少,哪怕是拜一个大哥的同门兄弟,在此之前,完全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陈强要找我,可以找徐让来叫我,大伟来叫我,羊胡子来叫我,唯独不应该喊一个与我半点不相熟的宗宝。
我摩托车后面绑着的箱子里,有一把三棱刮刀,没办法,亏心事做多了心里不安,总是害怕遇见事的时候,身上连根针都没有。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三棱刮刀带上,必要时候和陈强拼个你死我活时,走在前面的宗宝回过头来。
见我还在原地不动,他笑了一下,“兄弟,走噻,难不成我请不动你,要大哥来请你啊!”
宗宝一边说,一边很随意的将手插进怀里。
他身上带了家伙。
我闭上眼睛,鼓动喉咙吞了吞口水,艰难的开口,“好,要得,不过我可以回去跟我老妈谈声不。”
宗宝笑容不变,只是他一直眯着的眼睁大了几分,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我。
一句话也不说。
僵持几秒过后,我妥协了,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巷子口停着那辆熟悉的蓝鸟,陈强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人我不认识。
宗宝拉开后座的车门,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羊胡子坐在后座,他没有看我,一直盯着窗外。
我坐进去之后,他刚好和宗宝,一左一右的将我夹在中间。
我手放在膝盖上,“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陈强抬手搓了一下他的光头,淡淡的说道,“没事,就是怕昨天那事,让你心头不满,找你说说话。”
我急忙说道,“你是我大哥,我怎么会对你不满呢!”
陈强很是敷衍,“是吗,知道了。”
随后不等我再和他说话,他便对驾驶座那人说道,“走吧,去工地。”
蓝鸟车穿过几条小巷,又驶过柳巷镇仅有的两条大街,来到镇子东头末尾处。
柳巷镇的客运站,就是要修到这儿。
也不知道陈强开他们多少钱一天,大年初二都在动工,一群工人热火朝天的干着。
大致场地已经清了出来,现在都开始巩地基,准备下石子水泥这些搞硬化。
陈强自顾自的下车,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人打招呼。
宗宝打开车门,下车之后他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拉住我胳膊,将我往车外面拖。
生怕我跑了一样。
羊胡子从另外一边下车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来到我身边,抓着我另外一只胳膊。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轻脚重。
陈强这是来真的,他要办了我。
“走吧,老二。”
我嘴唇哆嗦,“胡……胡子哥……,大哥这是……”
羊胡子低下头,没有回答我。
宗宝则是手上用力,将我往工地那边拖。
陈强与工地一个中年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从包里抽出几张老人头的给他。
那人挥手,大声让其他人先下手里的活。
说陈强请大家喝酒,今天先不干了。
这些工人立马大声说着陈老板大气,放下手里的工具就和拿钱的人离开。
偌大个工地,此时就剩下我们四人。
宗宝和羊胡子架着我,来到陈强身后。
“老二,你晓得什么叫打生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