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所长和徐队长,并没有在里面待多久,也就小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在陈强的陪同下出来了。
二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先前的僵硬,上衣口袋也是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装了不少票票。
陈强一路将两人送出门,临走之时,还和那两个小捕快推搡一番,将一叠新出的红色毛爷爷,塞进二人口袋里面。
直到这四人背影消失,陈强才狠狠地呸了一口,回身进来。
之前在陈强和王所长在里面不知谈什么的时候,我也在外面纠缠那个小捕快。
不仅得知了他姓牛,还知道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敲打陈强。
瘤子不是死在陈强的手上,因为杀瘤子那人,临走之时对着捕快们的车放了两枪。
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陈强指使的。
只是看衙门愿不愿意办陈强罢了。
如今这个情况,衙门肯定是不愿意办了陈强。
因为没了陈强,柳巷镇不知道多少人想着做大哥,今天这个要办那个,明天那个要办这个。
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出多少刑事案件,不如有陈强在这里压着,起码安稳。
陈强一屁股坐到上席首座,低声咒骂道,“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吸血鬼,跟谷子田里面的蚂蟥有什么区别。”
说完后,又满是深意的看着我。
“老二,刚才你好像和那个捕快聊得不错啊!”
我没懂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确实和牛sir聊了很多,不过并没有攀交情的意思。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压制我。
或者换一个说法,我羡慕他,我羡慕他那么的干净,不用跟我一样要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哪有啊,大哥,是那个小捕快太讨厌了,不信你问兄弟们,他说话可真臭。”
院子里面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讲起那个小捕快语气如何刺挠。
陈强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众人,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老二,要是其他小捕快,你看着不爽惹了也就惹了,但这个姓牛的小捕快,你别去招惹他。”
我一愣,不知道陈强为什么一本正经的同我讲这个,我也压根没有想过去招惹牛sir。
我巴不得离这些捕快越远越好。
陈强手指指天,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个姓牛的小捕快,他爹是整个黔川省,除了一号之外,最厉害的人物。”
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号是省委书记,除了一号最厉害的人物是什么?省长吗?
陈强十分认真,“这种人物对我们来说,就是神仙,他哈口气就能把我们吹得毛都不剩,老二,你别乱搞。”
我都想给自己几嘴巴,鬼知道这个小捕快来头这么吓人。
陈强见我吓得不轻,反而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安慰我道,“你也别太担心,他早晚会调到省里,来我们柳巷镇也是基层镀镀金,真有矛盾你以后躲着他一点就好了。”
我仔细回想一下,幸好刚才没有对牛sir说什么过分的话,不然我估计可以直接去选棺材了。
我心绪不宁时,羊胡子带着徐让到了。
不仅是徐让,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身上有着一股别样的气质,和院子中那些普通的社会人十分不一样,这两人走路带风。
那天一共七把枪,四把在我们这边,还有三把枪应该就是这两人和开枪打死瘤子那人拿的。
这也是陈强真正的心腹,刚好,在这院子中央,我与陈强坐的这张桌子,一共有七个座位。
开枪打死瘤子那人,现在肯定是跑路去了外地,剩下的六张椅子,刚刚好。
主位的是陈强,然后从左到右,一圈下来分别是羊胡子,徐让,我,以及那两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陈强招呼他们四个坐下,大锅中的猪羊肉也熟了,一大盆一大盆的端上桌。
陈强拿起一大块肉,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狠狠地啃了一口。
“你们饿不饿?”
没有人回答,陈强又再问了一遍,“你们饿不饿?”
不过这一次陈强没想着让我们回答,他问完之后,自己回答了。
“我可是很饿,我饿得慌啊!以前有个叫瘤子的和我抢饭吃,抢了快十年,但他命不好,被人打死在镇外面了。”
陈强狞嘴一笑,又狠狠要了一口手里面的肉。
“所以现在终于没人跟我抢饭吃了,我可以吃个饱了。”
“你们是我兄弟,我陈强能吃饱,你们也饿不着!”
陈强将手里啃了两口的肉,扔在桌子上,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我能吃饱,你们绝对饿不着。
陈强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心都给提了起来,其中也包括我。
“徐让,以后镇上的老虎机场子归你,一个月收益交我三成,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
徐让身上还有着伤,本该苍白的脸色此刻变得十分红润。
“好,谢谢大哥。”
我们出来混为了什么?别说什么狗屁义气,只要是混社会的,都是为了钱。
财帛动人心。
现在混出头了,到了分钱的时候,谁不开心!
徐让对陈强道谢过后,直接倒了一碗酒,一口就给干了。
陈强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老二,之前说过,瘤子在乡下那个渔场是你的,明天我就叫徐大伟去帮你把渔场收拾出来,今后渔场的收益你每个月交我四成,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渔场的收益比老虎机场子高出不少,陈强要走四成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徐大伟,正是我之前没见过的两个人之一。
徐大伟长得十分奇怪,他的眉毛连在一起,看上去就不好惹。
徐大伟站起来,与我碰了一下杯,生得凶悍,说起话来却温声细语。
“山河小兄弟,我叫徐大伟,以后还要多照顾照顾。”
我先前喝了一大碗,但这时候,我还是想再喝。
端起酒碗和徐大伟碰了一下,又对着陈强虚空敬了一下。
“谢谢大哥,今后大哥你有事,说句话就行,我给你办!”
陈强哈哈大笑,虚空与我碰杯,“要得,要得,老二你硬是要得,你我弟兄,辈子弟兄。”
“来来来,大家都举杯,大家都举杯,你们也少不了。”
“我们弟兄,辈子弟兄!”
“辈子弟兄!”
“辈子弟兄!”
……
这是我与陈强集团最后的温馨,直到柳巷镇99枪案发生,我彻底与陈强决裂。
那三年当中,我与陈强之间都是相互算计,面和心不和。
1995年腊月,在陈强家院子里喝酒吃肉时,是我离想象中那种江湖最近的一次。
我也真趁着酒精上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当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