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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八音盒叮叮铃铃(05)(1 / 1)


那一天,洛城刮起了风,她站在窗前,风会热烈地亲吻她。

远处的天昏暗又清晰,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民房,江水高涨,扬起波浪流动。

空气里飘荡着一丝苦涩的中药味,如同她的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每个人都要去走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路。

*

“死的人都是我身边的人,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是因我而死,又怎么能确定我没错?”陈萱宁道。

字字诛心,不仅仅是他的心。

凉风吹拂光秃秃的柳枝,一抽一抽地鞭笞消散的春光,破碎向上的希望。

“你把我当什么?”

陈萱宁笑着,弯下腰与方夏对视,轻松地说出,“猎物。”

“但你也有过真情流露,不是吗?”方夏红着眼眶,几近嘶吼,手上的青筋暴起。因为不确定性睫毛微微颤抖,固执地盯着陈萱宁的双眸,企图挖掘出能印证他言论的蛛丝马迹。

可惜,陈萱宁的脸上并无什么他期待的波动。

“为什么?陈萱宁,你要这样狠心……伤人的人是唐睿,不是我。”送她回警局后的方夏委屈巴巴地说话。

像只可怜兮兮,雨天里没人要的流浪小狗,呆呆地望着狠心的陈萱宁。

陈萱宁不退不让,依旧深沉地对视着他,把他目光里的假意示弱和实则宽慰尽收眼底,面无表情。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漠然开口问。

方夏见这欲擒故纵的方法不奏效,便收起了原本准备的一套神通,板正脸,“不行。”

“我今天可是特意请假了,我带你去看看大海,洛城没有海洋,但隔壁市有呀!”驾驶位的方夏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冲她道。

陈萱宁冷着脸,满是不感兴趣。但她已经被方夏半拉半拽地带上了车,开弓没有回头箭,好像现在有这样一个死乞白赖的狗皮膏药还是自己主动去找的呢。

“不感兴趣。”陈萱宁冰冷声音吐字说。

但其实也有点感兴趣吧。现在被医院莫名安排了一段假期,这假期来得突然又茫然。

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去哪里,不想待在那个叫“家”的壳子里,在辽阔的大街上,茫茫的人海里穿梭,比比谁更茫茫。

就是在这样的无聊压马路时,方夏忽然出现,拉着陈萱宁上了车,“这里停车是违章停车,你快快上车,被交警抓住,我的头就要被陆诚敲爆了。”

“噗嗤。”靠在后座软椅上的陈萱宁会心一笑。

“方夏,你的谎话还真是劣质。”

他头也没回,就这样神奇般的接上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开心点嘛,这可是我苦思冥想了许久用来逗你的呢。”

哦!陆诚也放了方夏的班,原话是——“现在警局不差你一个,但陈医生那边……”

是什么呢?

陆诚没说完,方夏也没再问,忧心忡忡地就闷头走了。

……

大海很美,清澈的水和温柔的风,水流划过他们的双腿时,他们只感受到了轻松的自由和洒脱。

“方夏,谢谢你。”

“谢什么?”

等了良久陈萱宁却不再说话,方夏忍不住偏头瞥了瞥她,“谢什么?都是朋友……”

不会说话,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方夏暗暗自付。

海鸥飞过海面,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翱翔,远远划成一条条黑线。

“方夏,你是不是喜欢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方夏刚喝了一口水,就真材实料地猛猛呛到了心口里。

啊?“……”

啊?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东西?

但是说啥啊!!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陈萱宁又一次发问,紧追不舍。

“……啊,我刚刚在看那个风景嘞。”

真是……恨铁不成钢。

陈萱宁咬着饮料的吸管,转过身子直直盯方夏,那坚定的模样仿佛今天就得把这个事好好说清楚的架势。

方夏就像那蒸笼上的螃蟹,又红又热又急。

“我,我……”平时很顺溜的话在此时磕磕绊绊了起来。

“……”方夏忽然认真地端正身子,放下手里的饮品,认认真真地对向陈萱宁,默默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认真看着陈萱宁。气氛忽然就这么焦灼严肃了起来。

“对。”

“我喜欢你。很喜欢,也很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但是就是很喜欢很喜欢。”

陈萱宁:……

好吧,现在变成她说不出话来了。

直球也不是这样直球啊喂,可是这个话题明明是自己挑出来的。自己挖坑自己跳。

“啊……那个,那里的海滩还挺好看的。”陈萱宁打着哈哈,打算把这个话题就此含糊过去。

可是方夏不放手,“陈萱宁。”态度无比正式郑重,“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累,不要有负担,不要把所有都揽在自己身上。”

“好了,这就是我要说的话。”方夏看着陈萱宁的不自然,偷偷笑了一下。

这个,他们只提起了一次,明明彼此心知肚明的话题就这样悄悄消散在了海风中。

……

方夏带着陈萱宁到处玩耍的第八天。

他们已经逃离现实八天了,这是爱人间只有彼此的第八天。

也是他们之间无比宁静的八天,一切止息在他们沉稳的心田,尽力地去感受生活、爱情的美好。

“方夏。”唰!陈萱宁拉开厚实的窗帘,手臂与肩膀夹着手机,努力通话。

“喂?”那边方夏睡意惺忪的嗓音传来,嘶哑的,充满无限遐想。

“我们今天十点的车票。”陈萱宁无奈地道。不过也是,昨夜这站的最后一晚,两个人找了个大排档,尽情地释放自己。

几瓶小麦果汁后,拉着隔壁桌大爷一起划酒令,大家都嘻嘻哈哈,玩上了头。

方夏揉着炸裂的太阳穴,昨晚他英雄般替陈萱宁挡了许多酒,却最终不幸地发现——陈萱宁的酒量比他好很多。

好吧,第一次逞强耍帅失败,还落了个大笑话。

方夏一想到这,就真情实感地头疼,捂住脑袋嘶嘶,从七零八落的床榻上艰难起身,撑着腰,鼓着腮帮子,胡乱塞入一支牙刷胡乱地刷。

刷完牙,骚包精心地抓了抓头发,喷上定型摩丝,就因为陈萱宁前几天无心说了句:“我发现你这样随意捯饬一下,还挺好看的。”

“嘿嘿嘿。”方夏忍不住地傻笑,高高起飞的嘴角根本压不住,简直压不住一点。

认真筛选了今天的穿搭,他站在全身镜前满意地看着帅气青春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关于方夏这些行头的来源,别问,问就是沿路边玩边买的,上面都有陈萱宁的喜好的缩影。

他爱得不得了。

整理好出门,软软的走廊地毯静悄悄,胸膛里是就要看见爱人的砰砰跳。

“方夏。”永远是陈萱宁喊他名字更自然些,而方夏至今都还没捉摸出一个合适的她的昵称,属于他们间的专属称呼。

少年揉着脑袋,羞涩内敛地靠近她,“我在呢。”

忽然想起某天鬼屋里,信誓旦旦说不怕的陈萱宁下意识缩进方夏怀里,方夏也是这样轻轻说了一句——“我在。”

猛地一下就击中了陈萱宁的心,克制不住想抬起头来看看他的冲动,瞬间就安心了许多。

“那走吧。”陈萱宁率先迈开腿往前走,向后的手无意识勾着方夏的意识,少年屁颠屁颠跟上。

呼啸而过的地铁车,他们眼睁睁瞧着一班地铁“滴滴滴”地关上门,晚了一步,只是一步,就得多等三分钟。

幸而,方夏和陈萱宁并不差这三分钟。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遇见擦肩又错过的比比皆是,陈萱宁有意扰乱方夏心思,手指勾动着方夏垂下的食指,密密麻麻的触觉,如同焦灼的小蚂蚁爬在方夏的心间。

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拯救方夏的是新一班地铁的到来,他和陈萱宁一块挤上地铁,人流将他们挤得紧密面对面。

手里的行李箱,方夏故意将它竖在陈萱宁身边,隔开了其他人与她的距离。

他们平淡地对视着,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如果除开方夏冒汗的手心的话。

陈萱宁炙热得强烈的眼神,把眼前画面渲染得不真切。

因为是温柔的她,善于隐藏情绪的她,所以方夏恍惚了三分钟,心中打起鼓。为什么我……有隐隐不安预感?

“在想什么?”思绪被陈萱宁的发问打断。

“哎呀,别挤别挤,已经努力了。”后面上车的人让他们贴得更近,几乎是陈萱宁一抬头就要碰到方夏什么柔软的部位的程度。

“没……没什么。”方夏红着脸回答。

高铁站里又是一场恶战。反正从人山人海中脱身而出的他们不知何时牵上了手。

方夏主动地执拗地拉过陈萱宁的手十指相扣。

在没人认识他们的天地,在没人知道那些糟糕的破事的世界,尽情地卸下面具和防备,做最纯粹的自我。

自由地奔跑,随意地坐在随便一块光滑的地板(当然是椅子先都满座)

自由欢笑。陈萱宁认真地凝视方夏,少年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在热热闹闹的五湖四海兄弟人丛掠影下,偷偷伏近,偷偷在脸颊盖下一枚唇印。

无人在意这边,方夏的心却震耳欲聋,佯装睡眠的眼睛险些憋不住,睫毛不停歇地颤抖。

他想脸红。他想笑。他想回赠。

却在幸福中真的陷入了昏睡。这几天他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点点。

直到广播让他们检票,方夏这才悠悠醒转,睁眼又是陈萱宁的笑脸。

“走吧,方夏。”

幸福的激动。“好,走!”方夏一把包揽了陈萱宁的行李箱,亢奋满满地拖着两个箱子就走。

陈萱宁在后头无奈地笑。至少那一刻,心情都是真的愉快。

高铁将带着他们下到最北边,那有皎洁的雪,和晶莹剔透的冰雕,裹着大棉袄啃一支雪糕,方夏早就开始遐想了。

就这样,这段漫长的路程,少年在对生活的期许中又一次睡着。

窗外迅速掠过的美景,靠窗的陈萱宁掏出手机拍了好多好多,还有方夏安静的睡颜。

两个人的合照,被珍藏在陈萱宁的相册中。

“叮咚,前方到站……”一个只是他们目的地的途径一站。

方夏仍是放松地陷入沉睡,陈萱宁却起身小心绕过方夏,拖起行李越渐走远,只留下一抹香和背景。

为什么少年睡得这么沉?

早上。

陈萱宁掰开了一片自己的安眠药丢入水杯里,晃了晃,自然地递给方夏。

他紧绷的神经也该休息休息,陈萱宁想。

持续呼啸的高铁。熟睡的方夏身边的位置坐上了一个大高个外国男生,兴奋地掏出手机拍照。

*

“列车通往的黄泉站,月台站满了来迎人的已故者。这哪里是悲剧,这是团圆。”——《镰仓物语》

……

“我爸妈是十里八方都称赞的好人……”

“可好人,也不一定会有好报……”

“是吧?方夏……”

“对不起……”

她化身渴望自由的巨鲸,以孤注一掷的勇气挣脱牢笼。虽然遍布鲜血淋漓的伤痕,但艳丽的血液如娇艳的花朵绽放,是火红热烈的本心与向往。

只有方夏绝望到失声。

即使冥冥之中早有预料,但是当事实真正赤裸裸降临面前时,他还是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当他看见在血泊中摇曳生姿的陈萱宁,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

当他看到这些,心跳失声停止。

或许,她已经与家人团聚,没羞没臊的同父母撒娇,倾诉十几年的想念,恢复小女儿的幸福。

其实,我应该恭喜她的,方夏失神跌坐在地。

他痴痴望着远去的陈萱宁,心如死灰,像被扼住喉咙,哭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打转在眼眶,红彤彤的一周,泪珠陡然掉落一颗。

可他总觉得,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闻讯第一个冲上楼的陆诚,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沉默地强硬拉起陷入困顿的方夏,注视着楼下的陈萱宁,如同以往许多次,他艰难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搀扶方夏从断楼口走下去,把他交给严阵以待的救护人员。

这原本是为陈萱宁准备的。

(谁都以为方夏一定可以劝回自毁倾向的陈萱宁。)

洛城市难得迎来半个多月未见的太阳,温暖的阳光柔柔地洒在解脱的陈萱宁身上,照亮她四周每一寸土地。

她没能等到晴天来的时候,但也确定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晴天。

……

有些鸟儿是注定留不住的,因为它们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人和人的相遇,并非是一定要一个大吉大利的结局才有意义。

自由奔放,纯洁美好。陈萱宁会在春天的季节变成一朵桃花注视着自己的父母欢声笑语地离去。

高楼和深山之间,沙滩和海浪之后,繁华和纯朴,欢快和宁静。

他与她,与高原自由的白马。

远方的旅人厌倦城市庸碌,求片心安来到这座大山,不料遇到她的本初。羁鸟恋旧林,她只是厌倦不是抛弃,而她始终属于远方。

或许,他还会再见到那匹白马,像窗前的明月,皎皎不可得。

……

方夏泪眼斑驳的醒来,一摸身旁座位,温热,但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全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而陈萱宁乘上了风,飞向了属于她自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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