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今日一整天的情绪都不在状态,心脏在跳动却仿佛莫名空落落的,不知道到底缺了什么。
已经是他搞错文件的第三次了,对方已然有些无力地费解瞅着他。方夏尴尬极了,拿回错误文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还有连接着茶水满溢出杯子,呼啦啦湿了桌面一大片。
方夏心里浮起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让他确信——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一定是很糟糕的那种。
白茫茫的天空几只飞鸟,凉风拨乱绿枝的顺序,方夏一个人站在玻璃窗前,手中的慢慢浮沉的茶水缓缓变凉。
指尖微动,收回惆怅的目光。
我的不安情绪,会不会是因为陈萱宁?
她现在很难受吗?是因为什么呢?需不需要我去陪陪她呢?
无数个猜想,每一个都与陈萱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每一个都不希望与陈萱宁有一点关系。
手机就在手边反反复复地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最后还是选择不打扰。
风呼啸着吹起拍打窗户,方夏终于缓过了神准备走回办公区内,重整旗鼓。
忙碌又普通的一天,平凡随和。大办公区内墙上挂着的电视机自顾自地播放着实时新闻,几乎没有人有机会认真看会。
方夏只是路过,无意听到了电视中记者的报道,有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余纪白”。
“什么?”他皱着眉抬起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盯着这台电视看上面的一则实时新闻报道。
“余纪白……车祸?死亡!”方夏震惊地捂住嘴,行为有些夸张,但忽然好像找到了这一整天不安忐忑的所有来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陈,陈萱宁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他失落地默念。
虽然好像没什么实打实的身份替那个人难过,但是担忧的心思难以遏制。
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新闻报道的画面,随着镜头的拉近,方夏越大瞪大眼睛,那是什么?!
猫毛??
好奇怪,好奇怪……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灵光一至,这是新闻,我能看到的话萱宁也能看到哇!
勇气就这么神奇地狂飙,方夏重新执起手机,面对着高亮的锁屏页,怔了两秒后拨出一个号码,一个流连思念默念了许久的号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方夏:……?不应该。
难道……!!?不会不会!不可能不可能。方夏捂着心脏连忙让自己猛猛镇静,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越想冷静就越急躁慌乱的少年人,咋咋呼呼地一股脑跑进陆诚办公室,哗啦啦吓得陆诚呼飞了手里的一叠白花花的草稿纸。
一阵白纸纷飞的莫名美感后,露出了陆诚的一双不解之目,隐隐怒火暗藏。
“方夏。”陆诚沉沉地出了一声,自家孩子得忍住。“你干什么!”不行,忍不了一点。
方夏没看出一点陆诚丰富的内心流,“完了完了完了,陆诚完了完了完了……”手脚慌忙中又拨出一次陈萱宁的号码。
“完什么完?说明白点,方夏怎么回事,现在的你都不像你了。”陆诚皱着眉道。
又是一段忙音后,对面响起官方机械式女声,方夏甩下手机,“陈萱宁的电话打不通!”
“万一人家都是不想搭理你呢?”
“不可能。”方夏无比冷静地回。
方夏原地手足无措地绕了两圈,稍微有些冷静下来一摆手,“算了,不跟你说,我去找技术人员帮忙。”
说完便跑出了办公室,留下还是懵的陆诚,“嘿,喂!”瞧着方夏这样慌张的模样,自己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不安,半信半疑地追出。
“你们好。请帮我定位这个号码。”方夏闯入技侦人员办公区,急躁中还算礼貌地说。
人家一脸迷茫瞅着他,“你……”
“给他定位吧。”陆诚队长的声音在后头传来。瞧吧,关键时候还是得看咱队长。
“好。”对方接下了这活。
窗外的风凄凄凉凉,好像是方夏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玻璃窗被风敲打的节奏次数,也是他的心反反复复被揪起、放下的次数。
“找到了!”随着技侦人员的说话,方夏从凳子上弹射起跳,“在哪?在哪?”十分紧张。
“……郊外,很远,移动速度相当快!”气氛被烘托起紧张的感受,方夏的额头滋出了汗珠,顾不及擦去。
“把这个导到我的设备上,让我去找她!”方夏目光炯炯地盯着陆诚,无比诚恳害怕。
“去吧。”
陆诚语重心长吩咐道,沉稳的声音像一枚定心果让方夏镇定了许多,他的深重目光好似远送战士般惆怅又骄傲。
……
汽车飞驰在公路上,闪着不断变换的红蓝灯光,宛如一颗流星划穿昏暗的天色,呼啸起的隐隐不安埋入每一个经过的路人心脏。
人声议论,沸沸扬扬,匆忙的人群和落寞的天气,热热闹闹的商场前霓虹光色散射过昏沉暗淡的世界,方夏紧绷的脸颊根本无心观赏这些。
陈萱宁。
陈萱宁。
陈萱宁。
……心脏猛烈震动着。
手掌心克制不住地冒出汗液,糊住了方向盘,牢牢握紧方向盘,目光坚定。
嘭、嘭、嘭……
等我,陈萱宁。一定没有事的。
陈萱宁。
陈萱宁。
陈萱宁。
……
“哥,我想见你了。我们马上见个面吧。”陈萱宁微笑着一眼就望到了唐睿,款款情深地走近那个人。
那个人。十分熟悉,一辈子都要信任、依靠的那个人。
“怎么思念来得这么突然?”唐睿从善如流揽过陈萱宁,圈住她。
“不能吗?”微笑着对他说。
“当然可以。为什么选在这个诊所呢?上次你还为此与我闹了别扭。”唐睿关上车门。
“这个是因为……我想通了呀!”陈萱宁笑眯眯地直勾勾盯着他,“走吧,哥哥,我们去接受治疗。”
又是那幢建筑,上一次的不适噩梦还历历在目,可这一次,她主动步入其中,准备揭露一个人的真心与假面。
这里正在举办一个画展。
不出意外,一幅幅暗黑画风的壁画,他们不约而同地停顿在其中一张黑猫的画画前。
一柄雪白的刀横陈在通体漆黑的灵猫之上,晶莹的眼珠子里映出皎白的银刀光芒,是恐惧?是弱小?不,不,不……
是崇拜,是被驯服了后的想要舔舐那把锋利刀尖的渴望。
陈萱宁轻轻笑了一下。
唐睿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她今日的不寻常,却始终没人开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看了这幅画许久许久。
久到画展工作人员都开始用怀疑的眼神侧目他们。
“你都知道了,对么?”唐睿选择先去打破这份诡异的平静。
“呵。”陈萱宁没看他,“这是你故意的。”毋庸置疑的肯定。
“故意把线索送到我的手里,故意杀害余纪白,故意在他手里放一撮猫毛,故意引我约你这里见面。”
“怎么?这里已经有你的退路了,是不是?”陈萱宁转过身,冷漠地看着唐睿。
从亲人到敌人,原来也不需要什么,天崩地裂的灾难。
“对。”唐睿承认得很快。
“萱宁,我把你当做我真正的妹妹。现在,有一个机会,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从此远离这里,去完成我们的理想,我们的——探寻破解人性的伟大理想。”
男人持起她的手,无比真诚恳切。
陈萱宁抽回手,“你让我恶心。你哪都不可能去,你该去接受你的审判!”
“审判?”就像个笑话一样,唐睿嗤笑着,“别做梦啦,萱宁。”
*
当方夏跟寻线索踏入这里时,第一眼被画展内容深深地震撼到三观。
第二眼就看见了这一幕。
陈萱宁与唐睿对峙的一幕。陈萱宁手里的刀划伤了她自己的手,被挟持在唐睿的控制中。
“喂!放开!”
嗒。
唐睿扔下了刀,甩开陈萱宁,趁着方夏去接陈萱宁的空档迅速走上他为自己安排的逃生后路。
方夏抓住了陈萱宁的手,终于抓住了她的手。
抓得牢牢的,把她拽离了唐睿的桎梏。女人柔软的身体还是熟悉的味道却渗透出陌生的鱼死网破的杀意。
“你冷静一点!陈萱宁!”方夏喊。
“我冷静不了,方夏!八音盒里有他杀害的所有人濒死前的呻吟。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引导我成为一个变态!我是真的恨啊!”
陈萱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番话,她失去了所有支撑,沉默地把头埋进方夏肩膀,靠在他身上。
随后,方夏感受到,那既克制又绝望的低低哭声。
陈萱宁终于哭了出来。却几近让他肝肠寸断。
压抑的建筑中,方夏轻拍着,搂紧了她颤抖的身子,传递彼此的体温。此时,他们彼此只有彼此。
“放开我!别让他跑了!!这里的人,都是他的帮凶!”
“都是他杀的人!人都是他杀的,唐睿是凶手!!”陈萱宁几乎嘶吼朝着不明所以的方夏。
“快去啊,快去啊!”不断拍打着他,想要挣脱方夏的禁锢。失控边缘。
方夏不停地安抚着她。虽然他有些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他的女孩此刻无比痛苦。
建筑外呼呼啦啦来了一批又一批警车,陆诚风尘仆仆跑入,看见相拥的方夏和陈萱宁松了一口气。
慢慢过去,迎着方夏不解的眼神,“陈萱宁寄来了八音盒和鉴定结果,里面记录了唐睿的犯罪事实。她向我们解释了所有。”
暗暗关心地瞥了瞥陈萱宁。
“我去追畏罪潜逃的唐睿了。陈医生的情绪就拜托给你了,方夏。”陆诚嘱咐。
方夏怔怔回神,心疼地搂紧怀中的陈萱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