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志的病情急速恶化,当晚,他便陷入了昏迷。
吴玥心里清楚,叶永志的身体不会再好起来了。
他打小是个病秧子,家里穷苦,常常吃不饱饭。好不容易长大了,去当了兵,打打杀杀,风餐露宿。
一直混到了督军的位置,也是靠半身伤挣来的。
这几年,日子舒坦些,他就贪杯了起来,渐渐的,身体愈发糟糕。
连着几次发病,也没好好将养,如今白发丛生,神思迟钝。
过年时,他精神还不错,但也是掩饰着身体里的疼痛,面上强装出来的欢欣愉快。
吴玥的身体还未复原,陪了叶永志到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便由丫鬟扶着,回房里补了会儿觉。
一场噩梦让她从床上惊醒,她冷汗涔涔,心惊肉跳。
此时天微微亮,吴玥洗漱了一下,便来到叶永志的房间。
瞧他脸色似清爽不少,人也能从床上坐起,且刚吃下了半碗粥。吴玥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只觉心口发酸。
叶永志见吴玥眼袋深重,知晓她这些日子辛苦,眼含关切地看着她。
吴玥淡笑着坐下来,眼中竟已盛满泪水。
叶永志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口中嘟哝着,“玥啊……真好……”
吴玥呵嗤一笑,心道他好歹也曾是个督军,没见他有多嘴拙,眼下却翻来覆去的总是说她‘真好’。
“既然好,就多陪陪我……”吴玥颤抖着说道。
叶永志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话,转而笑了起来,眼角挂下泪来。
吴玥握着他的手,柔声细语地对他说起过去的事。
把往事从头讲一遍,在吴玥看来,像是挑挑拣拣,把那些坏的都扔了,把好的都留下了。
叶永志听着听着,嘴角弯起,眼皮却是愈加沉重,他不得不闭了眼,手指还紧紧攥着吴玥的拇指。
吴玥说一句,叶永志的手指便微微动一下。
“……你要娶我,却先去找了吴谌,问他同不同意。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他又做不了主。”
“结婚的时候,你说,没能让我风光大嫁,觉得委屈了我。我没接话,其实我很感激你,你把最好的都给我了,我哪里觉得委屈呢。”
“……那年,你受了枪伤,高烧了好几日,我的心就跟着揪了好几日。那时候,我是真的怕,怕你就这么离开了我。我在你床边哭,你竟然还笑我,说我哭起来也好看……”
“回到霖州城时,你说,你新学了些文邹邹的话,想要说给我听,我心里便在笑。我知道你总是挑我喜欢听的说,还总是夸我这儿好那儿好。……”
“我素喜安静,常常让人觉得冷淡,热乎不起来,你就想着法子让我乐,让我笑。”
“咱们俩不高兴的时候,我是吵不动架的,你便揣着一肚子气,跑出去喝酒,回来了倒也不发酒疯,反而哭着求我原谅你。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吴谌结婚的时候,你说,咱们也像他们这样,穿一次洋人的衣服,黑西装、白裙子,一起去照张相。”
“……呵呵,永志,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去照相吧?”
……